交易得来的几块粗粝杂粮饼和那一小包珍贵的盐,被凌云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握着两块滚烫的炭。他没有立刻返回破庙,而是强忍着立刻将饼塞入口中的冲动,像一只受惊的野兔,沿着原路,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更警惕的姿态,一路潜行。每走几步,他便要停下来,侧耳倾听身后的动静,确认没有被跟踪。那老农麻木的眼神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不敢有丝毫大意,首到破庙那熟悉的、残破的轮廓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绕到庙后,在隐蔽处又观察了片刻,确认内外都无异常,这才如同泥鳅般滑了进去。背靠着冰冷熟悉的墙壁,剧烈的心跳才缓缓平复。安全感,这个久违的感觉,伴随着熟悉的霉味和烟火气,重新包裹了他。
首到此刻,那难以忍受的饥饿感才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防线。他颤抖着手,掰下一小块杂粮饼。饼体粗糙坚硬,颜色灰黑,凑近闻,有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麸皮和可能轻微霉变的味道。他顾不得许多,将饼块塞进嘴里,用唾液艰难地浸润,然后用牙齿费力地研磨。粗糙的颗粒摩擦着口腔和喉咙,带来些许刺痛,但随之而来的,是久违的、实实在在的碳水化合物填充胃部的踏实感。
他没有狼吞虎咽,而是小口小口地咀嚼、吞咽,让身体慢慢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能量补充。几口饼下肚,一股微弱的暖意从胃部开始向西肢百骸扩散,驱散了些许寒意和虚弱感。接着,他极其小心地打开那个用树叶包裹的小盐包。里面的盐呈灰白色,颗粒粗大,夹杂着细微的泥沙,远不如现代的精盐纯净。他用指尖蘸了一点点,放入舌尖。咸味瞬间炸开,带着一丝土腥气,却让他浑身一激灵,仿佛干涸的土地迎来了甘霖。这点盐分,对于维持他体内电解质平衡至关重要。
补充了食物和盐,体力得到了一丝微弱的恢复。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濒临极限的眩晕感减轻了。他开始审视这个他赖以存身的破庙。风雨的侵蚀、鸟兽的痕迹、以及他自己挣扎求生存留下的杂乱,让这里更像一个废墟,而非容身之所。他需要一个更安全、更有序的空间。
建立临时据点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这不仅是为了遮风挡雨,更是为了建立一种心理上的秩序感,对抗无处不在的混乱和绝望。
他选择了破庙内相对最完整的一角,背靠主墙,头顶有一片尚未完全坍塌的屋顶,可以遮挡大部分风雨。第一步是清理。他用手和那柄柴刀,将角落里的碎石、碎瓦、厚厚的鸟粪和腐烂的树叶一点点清理出去。这个过程耗费了他大量体力,汗水很快浸湿了单薄的衣衫,左肩伤口也传来阵阵抗议的抽痛。但他坚持着,仿佛在进行一种神圣的仪式,要将这片混乱从自己的生活中驱逐出去。
清理出一片相对干净平整的地面后,他开始收集材料。庙内散落着不少断木和粗大的树枝,他又到庙外相对安全的地方,割取了大捆干燥的茅草和韧性较好的藤蔓。材料备齐,接下来是搭建。
他没有任何建筑知识,全凭本能和想象。他先将几根较粗的树枝斜靠在墙角,构成一个简单的三角形框架,然后用藤蔓将它们牢牢捆绑固定。接着,将较细的树枝横向搭在框架上,形成稀疏的网格。最后,将厚厚的茅草一层层、严严实实地铺在网格上,从下往上,像鸟筑巢一样,确保雨水能够顺势滑落,而不会渗入内部。
整个搭建过程笨拙而缓慢,双手被粗糙的木材和茅草划出了许多细小的口子,藤蔓的捆绑也歪歪扭扭。但当最后一个茅草结打好,一个仅能容他蜷缩躺卧、低矮简陋的窝棚终于成型时,凌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钻了进去。空间狭小,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干草特有的清香和尘土味。但这里,风雨被隔绝在外,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属于他的微小空间。一种久违的、微弱的安全感和归属感,油然而生。这不再是随遇而安的栖身,而是主动为自己营造的一个“家”,哪怕它如此不堪,却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里,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立锥之地。
夜幕降临,风雨欲来。庙外风声呼啸,雨点开始敲打残破的屋顶,发出噼啪的声响。但蜷缩在窝棚里的凌云,却感受到了一丝难得的安宁。他用破碗接了雨水,放在窝棚口,听着雨声,嚼着剩下的饼,虽然依旧艰苦,但心中却燃起了一点微弱的火苗。秩序,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开始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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