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的H市,冬天的湿冷像一张浸了水的棉絮,裹在人身上挥之不去。清晨的冷雨敲打着市政府办公楼的玻璃窗,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把窗外的老城区晕成一片模糊的灰。杜孟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捏着一份刚从市看守所送来的《吸毒人员释放后复吸情况报告》,纸上的数字像一根根细针,扎得他心口发紧——过去三个月,扫毒专班抓获的167名吸毒人员中,有117人在释放后再次吸毒,复吸率高达70%。
“杜市长,王强所长来了,在外面等您。”小陈轻轻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您昨晚又熬夜改方案,喝点姜茶暖暖身子,别冻着了。”
杜孟接过姜茶,温热的杯子贴着掌心,却没驱散心里的寒意。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王所长进来吧,正好跟他聊聊复吸的事。”
王强推门进来时,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警服的袖口沾着几滴雨水。他在椅子上坐下,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语气沉重:“杜市长,您看了那份报告吧?不是我们不想管,是真没办法——这些人放出去后,没地方去,没工作,以前的‘毒友’一叫,就又忍不住了。前几天我们抓了个叫李伟的,第三次进来了,他跟我说‘活着没意思,不如吸死算了’,听着就让人心疼。”
“李伟?”杜孟抬起头,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上个月扫毒时,在城中村的一个窝点里抓的,二十多岁,瘦得像根竹竿,手臂上全是针孔,眼神里没有一点光。“他家里没人管吗?”
“父母早跟他断绝关系了,老婆带着孩子走了,就剩他一个人。”王强叹了口气,“放出去后,他只能睡桥洞,靠捡垃圾糊口,遇到以前一起吸毒的,几句话就又陷进去了。我们想帮他找工作,可人家一听他吸过毒,都不愿意要。”
杜孟沉默了。这三个月来,专班忙着抓毒贩、打保护伞,确实忽略了“后续”——抓了人,判了刑,放出去后却没给他们“回头的路”,这样下去,扫毒永远是“治标不治本”。他想起之前在中央政研室整理的信访卷宗,里面有个H省村民写的信:“我儿子吸了毒,抓了放,放了抓,最后跳河死了,求政府给他们一条活路吧。”当时他还没太懂“活路”的意思,现在终于明白了——对吸毒人员来说,“活路”不是冰冷的手铐,是能让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
“王所长,你觉得要是建个‘戒毒康复中心’,给他们提供住宿、心理咨询、技能培训,再帮他们找工作,会不会好点?”杜孟突然开口,眼神里有了光亮。
王强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那太好了!我们早就想提这个建议,就是怕资金不够。您不知道,好多吸毒人员其实想戒毒,就是没地方去,没人帮他们。要是有康复中心,他们肯定愿意去!”
“资金的事我来解决。”杜孟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社区戒毒康复中心”几个字,旁边标注“每区一个,共6个;资金800万,市政府专项拨款”,“你先回去统计一下,现在有多少吸毒人员愿意接受帮教,需要哪些技能培训——比如电工、家政、电商,都记下来,我们好针对性地安排。”
“好!我现在就去办!”王强激动地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说,“杜市长,谢谢您!您这是给这些人留了条活路啊!”
看着王强的背影,杜孟拿起电话,拨通了市财政局局长的号码:“李局长,我是杜孟。我想申请800万专项拨款,用于建设社区戒毒康复中心,每个区一个,主要用于房租、设备采购、人员工资、技能培训……对,就是帮吸毒人员戒毒、找工作的,这钱不能省,是给H市留‘人’的钱。”
电话那头的李局长犹豫了一下:“杜市长,800万不是小数,现在市里的财政还挺紧张的,要不先建两个试点?”
“不行,要建就六个区都建。”杜孟的语气很坚定,“李局长,你想想,一个吸毒人员,一年可能引发好几起刑事案件,消耗的警力、司法资源比800万多得多。我们建康复中心,是帮他们重新做人,减少犯罪,从长远看,是省钱,更是积德。”
李局长沉默了几秒,终于松口:“行,杜市长,我这就跟班子开会,下周把钱拨下去。”
挂了电话,杜孟又联系了市人社局、教育局、民政局,还有几家本地的企业——人社局答应帮忙招聘心理咨询师、技能培训老师;教育局协调了本地的职业技术学院,提供免费的培训教材和师资;民政局帮忙找康复中心的选址,优先选择交通方便、租金低的老厂房;几家装修公司、家政公司、电商企业也答应,只要康复中心的学员考核合格,就优先录用。
一周后,H市“社区戒毒康复中心建设推进会”在市政府召开。六个区的区长、公安分局局长、财政分局局长都来了,会议室里坐得满满当当。杜孟把康复中心的方案放在桌上,语气诚恳:“今天找大家来,不是布置任务,是跟大家商量怎么给吸毒人员‘留条活路’。扫毒不是为了‘抓人’,是为了‘救人’,是为了让H市的老百姓能安心过日子。康复中心的建设,每个区要出一个负责人,资金、选址、人员都要落实到位,下个月月底前必须全部建成运营,不能拖。”
“杜市长,我们区没问题!”东城区区长第一个表态,“我们己经找好了选址,是以前的老纺织厂厂房,面积够大,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官场青云 交通也方便,稍微改造一下就能用。”
“我们区也没问题,己经跟两家家政公司谈好了,只要学员合格,就录用。”西城区区长也跟着说。
其他区的负责人也纷纷表态,会议室里的气氛从一开始的“犹豫”变成了“积极”——大家都明白,建康复中心不是“麻烦事”,是真正为老百姓解决问题的“实事”。
接下来的一个月,六个区的康复中心同步开工改造。杜孟每周都要去各个工地视察,盯着装修进度和质量——墙面要刷成温暖的米黄色,不能用冰冷的白色;活动室要放柔软的沙发和绿植,让学员放松;培训室要配齐全套的电工工具、缝纫机、电脑,方便学员实操;心理咨询室要安静、私密,有隔音效果。他跟装修工人说:“这些学员以前过得太苦了,环境好点,他们才会有信心重新开始。”
1月25日,H市六个区的社区戒毒康复中心同时建成运营。东城区的康复中心设在老纺织厂厂房里,门口挂着一块红色的牌子,上面写着“东城区社区戒毒康复中心”,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给生命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里面分了住宿区、心理咨询区、技能培训区、活动室,墙上贴着学员们自己手绘的励志标语:“我能行”“加油”“明天会更好”。
开业第一天,就有53名吸毒人员报名入住,李伟也在其中。他穿着康复中心统一发放的蓝色外套,站在活动室的角落里,眼神里满是不安,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不敢跟人对视。
“你是李伟吧?”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是康复中心的心理咨询师张老师。张老师三十多岁,脸上带着笑容,手里拿着一杯热水,“别紧张,这里都是跟你一样想戒毒的人,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李伟抬起头,看着张老师温暖的眼神,突然红了眼眶,哽咽着说:“我……我能戒掉吗?我己经吸了五年了,家里人都不要我了……”
“能戒掉,只要你想。”张老师把热水递给她,“我们先做个心理评估,然后给你安排电工培训,你以前做过体力活,学电工应该很快。等你学会了,我们帮你找工作,以后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家里人肯定会原谅你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伟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跟其他学员一起跑步、做早操;上午参加心理咨询,张老师帮他解开心结——他以前是个电工,因为一次意外受伤,吃了含可待因的止痛药,慢慢染上了毒瘾,后来丢了工作,家也散了;下午学电工技能,培训老师是从装修公司请来的老电工,手把手教他接线、修电器,他学得很认真,手上磨出了水泡也不喊疼;晚上跟学员们一起看励志电影、聊天,慢慢变得开朗起来。
2月10日,是李伟的生日。康复中心的学员们一起给他买了个小蛋糕,张老师还给他写了一张贺卡:“李伟,你很棒,己经坚持戒毒15天了,继续加油,未来可期。”吹蜡烛的时候,李伟哭了,这是他五年来说一次过生日,也是第一次觉得“活着有希望”。
3月初的一天,杜孟来东城区康复中心视察。刚走进培训室,就看到李伟正在给其他学员演示怎么接电线,动作熟练,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跟刚来时判若两人。
“杜市长!”李伟看到杜孟,赶紧放下手里的工具,快步走过来,激动得说不出话,“谢谢您……谢谢您建了康复中心,给了我重新做人的机会。张老师说,下个月我就能去装修公司上班了,一个月能挣6000块……”
杜孟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暖暖的:“不用谢我,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好好工作,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再走回头路了。”
“我不会的!”李伟用力点头,眼里满是坚定,“我想好好挣钱,以后把老婆孩子接回来,好好弥补他们。”
离开康复中心时,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学员们的脸上,像镀了一层金光。杜孟看着活动室里正在下棋、看书的学员,看着培训室里认真学习的身影,突然想起了汶川地震时,村民们搬进新房时的笑容——那种“重获新生”的喜悦,是任何成绩、任何数据都比不了的。
他拿出手机,给王强发了条短信:“东城区康复中心很好,学员们状态不错。你跟其他区说,多关注学员的需求,有问题随时跟我汇报。”
王强很快回复:“收到!杜市长,现在越来越多的吸毒人员来报名了,大家都说,H市终于有能让他们‘回家’的地方了。”
杜孟看着短信,嘴角露出了笑容。他知道,建康复中心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帮学员们稳定工作、融入社会、防止复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不着急,因为他看到了希望——那些曾经被毒品毁掉的生命,正在慢慢重新发光,而这,就是他来H市扫毒的真正意义。
回到办公室,杜孟在笔记本上写下:“2015.1,H市6个社区戒毒康复中心建成运营,首批接收学员300人。帮教不是终点,是让生命重新开始的起点。愿每个想戒毒的人,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写完,他合上笔记本,看向窗外——雨己经停了,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远处的老城区里,亮起了一盏盏灯,像星星一样,在夜色里闪烁。杜孟知道,这些灯光里,有康复中心学员的希望,有H市老百姓的安心,更有他为之奋斗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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