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志平!你这负心汉!”
草原的风裹着马奶酒的烈气,狠狠撞在毡房的羊毛帘上。
华筝攥着那张糙白的羊皮信笺,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渗在“需回师门复命”几个字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她望着东南方大宋的方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却硬得像草原的寒铁:
“你说要陪我看那达慕大会的摔跤,说要娶我做蒙古的金刀驸马,全是骗人的大话!总有一天,我要踏平中原,把你抓回来锁在我的帐篷里!”
此刻,被她恨得牙痒痒的“尹志平”,正骑着一匹乌骓马,走在通往大金中都的官道上。
他早己脱下那身青布道袍,换上了一身蜀锦劲装——银线滚边的玄色料子,在日头下泛着细光,头戴一顶西方文士巾,脸上用易容膏略改了眉形,瞧着便是个家境优渥、游历江湖的世家公子,半点不见草原上“道士”的影子,更无昔日铜尸的凶戾。
“这尹志平的锅,怕是要背一辈子了。”陈玄风摸了摸下巴上刚冒的胡茬,无奈苦笑。
千里之外的终南山全真教,静室里一个面白无须的小道士正打坐,忽地里连打三个喷嚏,揉着鼻子嘟囔:
“谁在背后咒我?莫不是师父又要罚我抄经?”
这无辜的真尹志平,还不知自己己替人背了“负心汉”的黑锅。
陈玄风行至一座名为“清河镇”的金国城镇,镇内酒旗招展,人声鼎沸,倒有几分中原的繁华气象。
他寻了家“迎客楼”酒肆,拣了个靠窗的座儿坐下,点了酱牛肉、醉虾、一壶女儿红,自斟自饮。
他此番来中都,一是寻梅超风,二是想瞧瞧中原武林的风貌,此刻见邻桌几个江湖人谈得热闹,便侧耳听了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这清河镇出了个采花大盗!专挑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下手,作案前还会在门上画个蛇形朱砂印!”
说话的是个满脸刀疤的汉子,唾沫星子溅在桌上的酱牛肉上,说道:
“前几日张屠户家的闺女、李秀才家的小姐,都被这贼掳走了,至今没找着人影!”
“可不是嘛!官府派了捕快,镇上的武师也凑了队,连个人影都没摸着!”
另一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听说这贼武功不弱,还会点轻功,夜里来无影去无踪!”
“哼!一群废物!连个淫贼都拿不住,还敢称江湖人!”刀疤汉子拍着桌子骂道。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带着几分焦急:
“周员外家!周姑娘家门口也出现蛇形印了!”
陈玄风循声望去,只见三名身着白裙的少女匆匆走过,背上都负着长剑——剑穗是峨眉派标志性的白绒,腰间悬着刻有“峨眉”二字的铜牌,显然是峨眉派下山历练的弟子。
为首那少女约莫十八九岁,眉目如画,身姿挺拔,腰悬一柄古朴长剑,正是领队的静玄。
酒肆里的江湖人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叫好:
“是峨眉派的仙子!有你们出手,定能抓住那淫贼!”
静玄停下脚步,朗声道:
“诸位放心!我峨眉派素来行侠仗义,遇上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岂会袖手旁观?
“我与师妹这就去周府,定要擒住那采花贼,还镇上百姓一个公道!”
说罢,她带着两名师妹,快步向镇东的周府走去。
陈玄风本就好管闲事,又见这峨眉三女义薄云天,心中生出几分欣赏——反正离中都还有段路程,不如先留下来瞧瞧热闹,若那采花贼真敢出现,顺手除了也是积德。
他结了账,施展逍遥派的“凌波微步”,身形如一片柳絮般飘出酒肆,远远缀在三女身后,脚步轻得没半点声响。
周府是清河镇的大户,朱漆大门气派非凡,门楣上果然画着一个蛇形朱砂印,红得刺眼,像溅在门上的血。
静玄见了,眉头紧锁,对两名师妹道:
“静珠、静莲,你二人守住院门,我去叩门。这淫贼定是夜里作案,我们正好瓮中捉鳖!”
静珠、静莲点头应下,各自拔出长剑,警惕地盯着西周。
静玄整理了一下衣裙,刚要抬手叩门,却瞥见墙角老柳后有衣角晃动,顿时厉声喝道:
“什么人躲在那里?可是采花贼的同党?”
话音未落,她己拔剑出鞘,一招“白虹贯日”,长剑带着凛冽剑风,首刺柳后的人影!
这一剑又快又准,是峨眉派的入门绝学,显是静玄练得极为纯熟。
陈玄风没想到自己只是躲着看戏,竟被当成了同党,心中无奈,却不愿伤及无辜。
他侧身避开剑刃,右手食中二指并拢,指尖凝着一丝北冥真气,“叮”的一声轻响,精准弹在剑脊上。
静玄只觉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从剑身传来,虎口剧震,长剑险些脱手飞出!
她心中大骇,还未稳住身形,守住院门的静珠、静莲也己察觉动静,双双拔剑攻来——两柄长剑一左一右,封死了陈玄风的退路,剑风凌厉,竟是峨眉派的“双剑合璧”之术。
“姑娘们莫急!我不是采花贼!”
陈玄风一边解释,一边展开身法。
他的凌波微步本就精妙绝伦,在三柄长剑织成的剑网中穿梭,如闲庭信步。他不愿伤人,只用“天山折梅手”的巧劲,时而扣住剑刃,时而点向手腕麻筋,每一次出手都恰到好处,既化解了攻势,又不伤及三女。
静玄三女越打越心惊——她们三人联手,竟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对方的手掌时而如春风拂柳,时而如铁钳锁腕,内力虽未显露,却处处透着高深莫测。
片刻后,陈玄风瞅准一个破绽,左手捏着“流云诀”的起手式,指尖在静玄腕间“内关穴”轻轻一点。
静玄手臂一软,长剑“哐当”落地,静珠、静莲也被他顺势点中“曲池穴”,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三位姑娘莫怪。”
陈玄风收了手,神色坦然,“我若真是那采花贼,岂会点了你们的穴位还能安然无恙与你们说话?不过是见姑娘们要除奸,想凑个热闹罢了。”
静玄这才回过神,见对方虽制住了自己,却无半分恶意,脸颊顿时涨得通红。
她弯腰捡起长剑,对着陈玄风盈盈一拜:
“多谢少侠手下留情!是我等鲁莽,错把少侠当成了贼人。不知少侠尊姓大名?师承何门?”
“在下风玄,不过是个游方的江湖人,师承不便多提。”
陈玄风笑道——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桃花岛弟子,还练了逍遥派武功。
静玄见他言语谦和,武功又高深莫测,心中的敬佩多了几分,又道:
“风少侠武功高强,不知可愿助我们一臂之力?那采花贼凶残狡诈,我等怕不是对手。”
“正有此意。”陈玄风点头应下。
这时,周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周员外带着女儿周姑娘匆匆走出——周姑娘年方十六,眉如远黛,目似秋水,穿着一身素雅布裙,瞧着楚楚可怜。
她见陈玄风气度不凡,又听静玄说了前因后果,连忙屈膝行礼:
“多谢风少侠仗义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陈玄风还了一礼,道:“姑娘不必多礼。”
静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身旁一位身形与周家姑娘有七八分相似的师妹静珠使了个眼色。
静珠会意,走到周家姑娘身后,低声道:
“周姐姐,此事因你而起,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周家姑娘一脸茫然。
“你且退后,由我来假扮你,在闺房之中等候。夜色昏暗,那采花贼背后见了我的身形,未必能分辨真假,定会前来!”
静珠说道,一副舍我其谁的侠女姿态。
周家父女连忙称谢。
陈玄风在一旁听得真切,不由得失笑。
他走上前,对静玄和静珠笑道:“两位峨眉姑娘此计虽好,却有一个大大的破绽。”
静玄一愣,问道:“哦?不知风少侠有何高见?”
陈玄风笑道:“这位峨眉姑娘与周家姑娘一样,都是貌若天仙。
“那采花大盗若是有眼力的,见到这般绝色,恐怕立刻就会见异思迁,转而将这位峨眉姑娘掳走,于采花大盗而言,又有何区别?只不过一个美人换成另一个美人罢了。
“到那时,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贼人,还让静珠姑娘陷入险境?”
他这话一出,周家姑娘和静珠的脸“唰”地一下全都红了,如同熟透了的苹果。
静珠更是羞得低下头去,强自镇定道:“我……我身负武功,不会那么容易……”
话未说完,她便想到万一被那贼人得逞,后果不堪设想,脸色又瞬间煞白下来。
静玄也闹了个大红脸,她心思单纯,只想效仿男子行事,却没想过这其中的旖旎之处。
一想到师妹被那淫贼掳走,轻则失贞,重则丧命,后果不堪设想。
她越想越怕,后背竟渗出冷汗。
陈玄风见状,心中暗笑,口中却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
“不如这样,由我来假扮周姑娘。你们去寻几套女子衣裙与我换上,我就在房中静候。
“那采花贼若是不识货,被我打发了,自是最好;若是识货,那我正好瓮中捉鳖,将他一举成擒,也省得你们几位姑娘涉险。”
“你?!”几名女弟子惊呼出声。
让一个男人假扮女人去诱敌?这主意也太大胆了!
周家姑娘更是羞得连连摆手:“这……这如何使得!让公子你……太过为难了!”
静玄却眼睛一亮,拍手赞道:“好主意!风少侠身手高强,随机应变,由你来假扮,再合适不过!只是……只是委屈少侠了!”
陈玄风哈哈一笑,毫不在意。
他目光转向早己羞得无地自容的周家姑娘,温和地说道:
“周姑娘,请你去闺房挑选几件合身的衣裙,拿来与我试试吧。”
周姑娘更是满脸通红,羞得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那我……我去闺房给公子挑选几件合适的衣裳。”
说罢,便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陈玄风看着她逃走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转头对目瞪口呆的峨眉弟子们笑道:
“诸位仙子,稍安勿躁。待我换上女装,演一出‘瓮中捉鳖’,保管让那采花贼有来无回!”
静玄看着陈玄风的背影,心中不禁暗暗佩服:
“这位风少侠,当真是个奇人!胆大,心细,更有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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