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沉默的回声
出租车驶离望屿镇,窗外的风景从熟悉的椰林沙滩逐渐变为单调的公路护栏。林晚蜷缩在后座,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枚白色的海螺,坚硬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母亲担忧地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叹息:“晚晚,别怪爸爸妈妈……”
林晚没有回应。她只是偏过头,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陆屿在灯塔里坚定的眼神,是他约她见面时明亮的期待,是那张被她留在风中、注定会刺伤他的信笺……以及,最后车窗外,他狂奔而来时那模糊却绝望的身影。
她想象着他看到信时的错愕,等待落空后的焦灼,以及最终看着车子远去时的……心碎。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里反复切割。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衣襟,她却咬紧了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这份痛苦是她选择的,是她懦弱的代价。她以为自己不告而别可以减轻双方的痛苦,此刻才明白,这不过是把双倍的痛苦都留给了自己,和那个被她抛在海岛的少年。
飞机冲上云霄,脚下那片蔚蓝的海域和绿色的岛屿越来越小,最终被云层彻底吞没。仿佛她短暂停留的青春,和那个名叫陆屿的少年,都被永远地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第二节:空荡的座位
望屿高中,高三二班。
周一的清晨,阳光依旧洒进教室。但那个靠窗的座位,空了。
陆屿走进教室时,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个空荡荡的座位上。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只是眼神里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像蒙上了一层薄灰。
课桌上,还放着他借给林晚的那本物理笔记。他伸手,慢慢地将它拿回来,指尖拂过封面,动作僵硬。
陈雨晴凑过来,小声问:“班长,林晚她……真的转学走了?怎么这么突然啊?”
陆屿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声音低沉沙哑。
周围的同学也投来好奇和惋惜的目光,但看到陆屿周身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低气压,都识趣地没有再多问。
苏雯看着那个空座位,又看了看沉默得异常的陆屿,眼神复杂。有松了一口气的释然,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物伤其类。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收回了目光。
一整天,陆屿都异常安静。他照常听课,记笔记,回答老师提问,甚至依旧履行着班长的职责。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个阳光开朗的陆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而疏离的影子。他的灵魂,仿佛也随着那个空了的座位,被一同抽走了。
第三节:未发出的邮件
深夜,陆屿房间的灯还亮着。
书桌上,摊着习题册,但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是寂静的街道,远处传来隐约的海浪声,一声声,仿佛敲打在他的心上。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脸。他下意识地登录了那个几乎己经不用的旧邮箱——那是初中时申请的,里面除了系统邮件空空如也。
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写信”界面。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海屿之约收件人栏,他输入了林晚离开前,陈雨晴无意中提到的那个邮箱地址。他不知道这个邮箱是否还在用,甚至不确定她是否还能收到。
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久久没有落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愤怒、质问、不解、悲伤……最终,却只化作了最简单,也最无力的三个字。
【你还好吗?】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仿佛只是对着虚空发出的一句呓语。
他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像要通过它们看到那个远在北方都市的女孩。他想问她为什么,想告诉她他等了她一个下午,想告诉她他像个傻子一样追着出租车跑了很久,想告诉她他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也跟着那辆车一起死掉了……
但最终,他一个字也没有多加。
光标在发送按钮上停留了许久,他最终还是移动鼠标,点了“存草稿”。
这封信,注定无法抵达,也注定得不到回应。发送出去,除了显得自己更加可笑和可悲,还有什么意义呢?
就让这第一声无人听见的问候,沉没在数据的海洋里吧。如同他此刻的心,沉没在名为“林晚”的深海里。
第西节:267的起点
日子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心碎而停止。
第二天,第三天……时间一天天过去。那个空座位渐渐被大家习惯,关于林晚的议论也慢慢平息。只有陆屿,似乎被困在了她离开的那一天。
他开始了一种无人知晓的仪式。
每天晚上,在完成功课之后,他都会打开电脑,点开那个存着第一封邮件的草稿箱,然后,写下新的内容。
【第二天。雨停了,阳光很好。物理课讲到了新的章节,有点难。】
——他没有写,他总会下意识看向那个空座位,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第五天。班里组织了小测验。你留下的那本习题集,我帮你交还教务处了。】
——他没有写,在翻开那本习题集时,看到了她在页脚画的几个小小的、像是海浪的涂鸦,盯着看了很久。
【第十天。今天去了那片礁石滩。潮池里来了新的住户,一只胆子很大的螃蟹。】
——他没有写,他在那里从日落坐到星光满天,手里攥着那个没送出去的礼物盒,首到浑身冰凉。
这些邮件,成了他唯一的宣泄口。他不再试图质问或寻找答案,只是平淡地记录着。记录海岛的天气,记录班级的琐事,记录他自己的生活,记录……他对她无声的、持续的思念。仿佛她只是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而他,在用这种方式,向她汇报着一切,维系着那根脆弱得几乎不存在的线。
每一封邮件的末尾,他都习惯性地加上一句 【你会回来吗?】 或者 【你还会记得这里吗?】
问题从未变过,也从未得到过回答。
这成了他一个人的独白,一场漫长而无望的等待。从第一天开始,他并不知道,这个数字,最终会累积到267。
267封无人接收的邮件。
267个没有回应的日夜。
267次无声的叩问与等待。
而这,仅仅是开始。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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