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汐觉得，自己上辈子大概是毁灭了银河系，这辈子才投胎成了个天生牛马。
晚上十一点半，写字楼的灯光依旧白得惨无人道，像一口巨大的棺材，把她和同事们一起钉在了工位上。
键盘的噼啪声、鼠标的点击声、还有不远处同事压抑的咳嗽声，交织成一曲名为《生命倒计时》的阴间BGM。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很好，又他娘的是十一点半。胃里隐隐作痛，是咖啡和过期面包混合在一起发出的抗议。
“晚汐啊，‘闪耀未来’那个项目的PPT，客户明天一早就要，你再优化一下，尤其是那个市场分析部分，要更‘闪耀’一点，懂我意思吧？”
顶头上司李总腆着啤酒肚，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亲切得像是在吩咐自家保姆，“做完就可以下班了，年轻人，要多奋斗！”
奋斗？我奋斗你个仙人板板！
林晚汐在心里疯狂输出电报码，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职业假笑：“好的李总，我尽快。”
尽快去死一死。
看着李总心满意足离开的背影，林晚汐狠狠灌了一大口己经冷掉的咖啡，苦得她龇牙咧嘴。
她点开那个改了八百遍的PPT，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五彩斑斓的图表和数据仿佛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妖魔，要把她生吞活剥。
“不行了，得歇会儿……”她喃喃自语，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跳得又急又乱，太阳穴也一抽一抽地疼。
她熟练地打开手机，点开那个她追更的狗血年代文《七零锦绣人生》，试图用极品们的奇葩行为来治愈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啧，这个炮灰女配也太蠢了吧！跟自己同名就能共情吗？居然为了个渣男陆明宇跳水寻死？脑子被门夹了吧！”
她一边看一边疯狂吐槽，“还有这极品一家，吸女儿血吸得这么理首气壮，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作者是不是对农村有什么误解？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
看着书里那个也叫林晚汐的炮灰女配被全家逼着嫁给家暴老光棍换彩礼，最后冻死雪地的结局，她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这要是我，先把这家极品揍得满地找牙，再拿着菜刀追着陆明宇那个软饭男砍三条街！然后找个没人地方好好搞钱，顿顿吃肉不香吗？恋爱脑都该被送去挖野菜！”
她越说越激动，感觉胸口那股闷气越来越重，眼前的电脑屏幕开始出现雪花点，耳边嗡嗡作响。
“完了……该不会真要猝死了吧……”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趴在了键盘上。
脸砸在冰冷的键盘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
冰冷，刺骨的冰冷。
还有呛水后的剧烈咳嗽，肺管子火辣辣地疼。
林晚汐猛地睁开眼，差点又被灌进去的河水给呛死。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浑浊的河边，浑身湿透，冷得首打哆嗦。周围是穿着灰蓝布褂、对着她指指点点的村民，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看热闹的兴奋。
“醒了醒了！老林家三丫头命真大，这都没淹死！”
“为了陆会计家的儿子跳河，真是没脸没皮！”
“啧啧，这下名声彻底臭了，看谁还敢要她……”
嘈杂的议论声像钢针一样扎进她的脑子里，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头痛，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汹涌而至——
重男轻女的父母、刻薄虚荣的大姐、被宠坏的弟弟、她痴恋的知青陆明宇、还有她刚刚为爱跳河的“壮举”……
林晚汐，红旗生产大队林家三女儿，十七岁，刚刚因为告白被陆明宇当众拒绝并嘲讽，羞愤之下跳了村头的小清河。
我……操……
林晚汐，那个书里死得贼惨的炮灰？！
她真的猝死了？！而且还穿成了自己刚刚吐槽过的、同名同姓的蠢蛋炮灰？！
就在她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头晕目眩时，一道尖锐刺耳的女高音穿透了人群：
“你个死丫头！赔钱货！我们老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为个男人要死要活，你怎么不干脆死河里算了！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一个穿着打补丁蓝布衫、颧骨高耸、一脸刻薄相的中年妇女冲了过来，正是原主的母亲王彩凤。
她二话不说，伸手就狠狠拧上林晚秋的胳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赶紧给我死起来回家！还嫌不够丢人吗？”王彩凤一边骂，一边用力拽她，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
紧接着，另一个年轻些、眉眼与王彩凤有七分相似的女人也挤了过来，这是原主的大姐林招娣。
她非但不帮忙，反而跟着骂道：“就是！晚汐你也太不懂事了！明宇哥那是你能高攀的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赶紧回去，娘给你说了门好亲事，邻村的李大哥等着相看呢！”
李大哥？那个打死两个老婆的老光棍李老棍？！
林晚汐脑子里“嗡”的一声，原书剧情瞬间清晰——就是这次跳河没死成之后，林家怕她再“丢人现眼”，火速把她嫁给了李老棍换彩礼！
不行！绝对不行！
刚从007的福报里解脱，转头就要进家暴火坑？这比连续加班365天还恐怖！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甩开了王彩凤的手，因为虚弱，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了一下。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再次摔个西脚朝天时，后背却撞上了一个有些清瘦但不算单薄的胸膛。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身后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避免了她的二次摔跤。
那手微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她混乱心神稍定的力量。
同时，一道低沉冷淡，却清晰传入她耳中的声音响起：
“人没事就好。”
林晚汐愕然转头，对上了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眸。
是沈砚。那个在书中着墨不多、总是沉默寡言、被村里人视为“成分不好”而排挤的下乡知青。
他怎么会……扶她？
此刻，两人距离极近，她几乎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湿漉漉的鬓角。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她必须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身形看起来有些瘦削，但扶住她的手臂却异常稳定。
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个传闻中愚蠢跋扈的林晚秋，有了超出陌生人的接触。
林晚汐的心脏，因为猝死、穿越、极品家人的连番刺激，正跳得像擂鼓一样。
此刻，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和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心跳漏了一拍，随即跳得更乱了。
周围的议论声诡异地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突兀的“互助”场景上。
王彩凤也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更加尖利：“沈知青你让开！我教训自家闺女，关你什么事！”
沈砚淡淡地瞥了王彩凤一眼，那眼神没什么温度，却让王彩凤莫名地气势一窒。
他没有理会她，只是松开了扶着林晚汐的手，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顺手而为。
他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重新变回了那个存在感稀薄的边缘人。
但那一扶，和那句“人没事就好”，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林晚汐混乱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林晚汐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河水腥气的空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身体的颤抖。
她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家人”，又瞥了一眼周围或鄙夷或看戏的村民，最后，目光掠过重新隐入人群边缘、仿佛事不关己的沈之砚。
现代社畜的灵魂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韧性。
她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和不知道是河水还是泪水的液体，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
这地狱开局，她认了！
但从现在起，她林晚汐，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炮灰！
她要活下去，要好好地活下去！谁敢拦她，她就撕了谁！
“好。”她听到自己沙哑却清晰的声音，对着王彩凤和林招娣，一字一顿地说：
“我、跟、你、们、回、去。”
——但回去了，谁收拾谁，可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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