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身体,在我怀里一点点变冷,变硬。
屋外的阳光愈发明亮,透过窗户纸,在我和爷爷身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刺得我眼睛生疼。院子里母鸡咯咯叫着,远处传来村民的交谈声,世界的生机勃勃,更反衬出这屋里的死寂与冰冷。
我的世界,随着爷爷最后一口气的呼出,己经塌了。
我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抱着爷爷,眼泪早己流干,喉咙里像塞满了滚烫的沙子。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蓝色小布包,那卷暗红血丝的冰冷触感,不断提醒我,这不是梦。
时间一点点流逝,双腿麻木,窗影偏斜。
不能就这样让爷爷躺着!一个念头猛地惊醒了我。得让爷爷入土为安!
我挣扎着想把爷爷放平,去拿铁锹,但刚一动,胸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喉头腥甜,差点又喷出血来。“借寿灯”的反噬让我虚弱得连站稳都困难,如何能独自挖开坚硬的山土?
去找人帮忙?找小满家?找保长?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更大的恐惧压了下去。
爷爷是瞎半仙,是村里人敬畏又疏远的异人。他死得突然,死因不明。若是村民们发现,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以为爷爷是遭了邪祟反噬,还是我们家引来了不祥?
我记得很清楚,前些年邻村有个神婆暴毙,村民怕她变成厉鬼,请来道士折腾了三天,最后竟将遗体匆匆火化,骨灰都深埋镇煞。想到爷爷死后遗体可能不得安宁,甚至被……我浑身冰凉,比抱着爷爷的遗体时还要冷。
绝不能让他们那样对待爷爷!
爷爷临终前急切地让我“离开这”,说村子“护不住”我。他一定是预见到了什么。是那水魅背后的东西?还是我这身失控的阳火己经引来了更可怕的注意?我留在这里,不仅自身难保,可能还会给爷爷身后的安宁带来灾祸。
走!必须立刻走!
这个决定像一把烧红的刀子,扎进我心里,带来剧烈的绞痛。不孝!这是大不孝!为人子孙,竟不能亲手安葬祖父,任其遗体孤零零躺在屋里!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我看着爷爷平静却冰冷的遗容,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爷……”我跪在床前,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嘶哑破碎,“孙儿不孝……不能送您了……但我不能让他们……扰您清净……”
我抬起头,用袖子狠狠擦掉眼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您放心走。您的交代,我死也会办到。那些债,我去讨。那些真相,我去挖!”
我挣扎着爬起来,开始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几件旧衣,那点微薄的积蓄,半本无字书和血丝,以及《百邪录》和剩余的朱砂艾草。打包成一个不大的包袱。
然后,我做了最后一件事。我打来清水,仔细地替爷爷擦净了脸和手,整理好他破旧的衣衫,让他看起来像是安然睡去。我希望村民们发现时,能以为他是寿终正寝,能按正常的礼仪发送他。
做完这一切,天色己经暗了下来。
我最后看了一眼爷爷,将他的模样刻在心里。然后毅然转身,用家里的油泼在房屋,甩下油灯,轰然大火,我轻轻拉开后院那扇破旧木门,像一道影子,融入了沉沉的暮色之中。
我没有走大路,选择了后山的荒僻小径。每一步都踩在愧疚和痛苦之上,胸口的闷痛和身体的虚弱不断折磨着我。但我不敢停,也不能停。
远远的我听见村子里好像敲锣打鼓在往我家赶,我家偏僻,等他们引来水也烧得七七八八了,不敢去想小满知道我就这样走了会多么伤心,不敢去想村里人会如何议论梁家的不祥与我的不孝。
所有的疑问、愧疚、悲伤,都必须压下。现在,我只有一个目标:活下去,去到省城,找到“老陈皮”,弄明白爷爷说的“债”和“融”到底是什么。
山路崎岖,前路漆黑。十七岁的梁月儿,背着简单的行囊,带着一身的伤痛和满心的疮痍,离开了唯一的故乡,走向了吉凶未卜的远方。
他身后的村庄,渐渐隐没在夜色里,连同我身后的大火,和那份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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