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指尖刚触到炼丹炉的三足，炉身突然震颤起来，青灰色的陶釉上浮现出蛛网状的裂纹。他猛地撤手，灵力在掌心凝成护盾——这尊用了三年的“青纹炉”是外门弟子能领到的最好法器，昨天刚用它炼出第一炉上品聚气散，怎么会突然开裂？
“啧，这破炉子早该换了。”周烈抱着胳膊靠在石壁上，嘴里叼着根草茎，“上次帮你修炉底的老冯头说了，这炉壁薄得跟纸似的，撑死再炼三炉就得废。”
林渊没说话，只是盯着炉底的裂纹。那纹路不对劲，不是自然磨损的杂乱轨迹，而是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啃噬过，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黑气——和幽灯会教徒指甲缝里的蚀魂瘴一模一样。
“你娘留的那本《青竹丹经》呢？”周烈突然站首了，草茎从嘴里掉出来，“最后几页是不是画着补炉的法子？”
林渊摸出贴身藏着的羊皮卷，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最后一页果然有幅朱砂画的阵图，标注着“聚灵补炉阵”，旁注小字写着：“炉裂三分，以心火温养，辅以三味灵草引气，可暂延三月。”
“三味灵草…清心叶、火绒花、血藤根。”林渊念出名字，眉头却皱起，“血藤根是幽灯会常用的材料，咱们库房里早就断货了。”
周烈突然拍了下大腿：“去黑市啊！西坊市那个‘独眼刘’，上次我还见他摊位上摆着半捆，说是从幽灯会退下来的货，便宜得很。”
两人刚走出丹房，就撞见个穿灰布短打的少年堵在门口。少年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药篓，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截苍白的下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请问…这里收血藤根吗？”
林渊的灵力瞬间绷紧——这声音太熟悉了。三年前在杂役院，总有人在他练完功后，悄悄往他石桌上放块热麦饼，那人说话就是这个调调。
“收。”周烈没察觉异常，伸手就要去掀药篓，“多少斤？开个价。”
少年猛地后退一步，帽檐下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渊：“要…要青竹宗的人亲自收。”
林渊的喉结滚了滚，慢慢抬手，指尖在腰间血纹上轻轻敲了三下——这是当年杂役院的暗号，意思是“有话单独说”。
少年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从药篓里掏出个油纸包，扔给林渊就转身要走，动作快得像在逃命。
“阿木。”林渊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
少年的脚步钉在原地，帽檐晃了晃，露出额角道狰狞的疤痕，是被蚀魂诀侵蚀的印记。他没回头，只是从怀里摸出个啃了一半的麦饼，扔在地上：“你娘…当年给我的麦饼，比你烤的甜。”
周烈这才反应过来：“你是那个总跟在柳姨屁股后面的小哑巴？不对啊，你不是…”
“被幽灯会抓去炼药了。”阿木的声音发颤，却带着股狠劲，“他们说我灵根干净，适合做‘药鼎’，每天灌三碗蚀骨汤…要不是你娘偷偷往汤里掺醒魂草，我现在就是炉子里的灰了。”
林渊捏着油纸包的手指泛白，里面的血藤根还带着泥土的湿气，根须上的倒刺勾破了纸，露出点暗红色的汁液——这是刚挖出来的新鲜货，绝非黑市上的陈货。
“你怎么逃出来的？”周烈追问。
阿木终于转过身，帽檐彻底掀开，左眼的瞳孔泛着诡异的灰蓝色，是被蚀魂诀损伤灵根的征兆：“引魂阵破的时候，看守都去平叛了。我…我偷了他们的药圃钥匙。”他突然抓住林渊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你娘的麦饼里…是不是加了醒魂草？我就知道！那些天我总觉得脑子清醒多了，他们还以为是药效发作…”
油纸包“啪”地掉在地上，血藤根滚了一地。林渊突然想起母亲遗物里那包掺了血丝的麦饼——原来不止杂役院的人，连这些被当作“药鼎”的孩子，她都在偷偷救。
“青纹炉裂了。”林渊突然说，捡起根血藤根往丹房走，“正好用得上。”
阿木愣了愣，快步跟上去：“我会补炉！当年老冯头教过我！”
周烈看着两人的背影，摸出块碎银扔给还在发愣的药铺伙计：“愣着干嘛？把地上的根捡起来，算青竹宗的。”他低头踢了踢那块麦饼，突然笑了——饼馅里混着的芝麻粒，和柳姨当年给林渊烤的一模一样。
丹房里，青纹炉的裂纹还在蔓延。阿木蹲在炉前，指尖抚过裂纹，突然从药篓里掏出把淬了灵力的小刀，往自己手腕上划了道口子，鲜血滴在炉底，泛起层淡金色的光。
“你干什么？”林渊想阻止，却被他推开。
“你娘说过，补炉要‘以血养阵’，但必须是…受过醒魂草滋养的血。”阿木咬着牙，血珠不断渗进裂纹，“她还说…这炉子要是裂了，就说明…该有人接她的班了。”
青纹炉的裂纹里突然亮起红光，与林渊腕间的血纹遥相呼应，三足稳稳落地，刚才的震颤竟奇迹般停了。阿木瘫坐在地上，看着林渊：“你娘的丹方…你练得怎么样了？”
林渊没回答，只是往炉里添了把火，将清心叶和火绒花扔进去，最后放进阿木带来的血藤根。火光舔舐着药草，腾起的青烟里，竟飘着股麦饼的甜香。
“比你娘差远了。”阿木突然笑起来，左眼的灰蓝色里闪过点光，“但比上次你烤糊的强。”
周烈倚在门框上，看着炉子里跳动的火苗，突然觉得这破炉子修得值——有些裂缝看着是坏了，其实是在等合适的人来补。就像有些人走了，却把该留的东西，都藏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炉盖“咔哒”一声弹开，第一缕丹香漫出来时，林渊腕间的血纹突然发烫，青竹印记彻底亮起，映得整间丹房都泛着青光。他知道，这一步，他没走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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