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铸剑堂与云巅剑鸣
林小果这一觉睡得极沉，仿佛要将之前消耗的心神和承受的痛苦全部补回来。当他被腹中强烈的饥饿感唤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素雅整洁的厢房里，身上盖着柔软的棉被，窗外己是天光大亮。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只觉得身体还有些虚弱，但那种冰冷、混乱、想要撕碎一切的感觉己经消失了。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黑风坳、怨灵、失控……他打了个寒颤，小脸微微发白。
“醒了？”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云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灵米粥和一碟小菜走了进来，放在床头的矮几上，“感觉如何？”
“云影姐姐！”林小果看到熟悉的人，心里安定不少，他摸了摸肚子，老实回答，“饿……”
云影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那就快吃。吃完，带你去见墨玄前辈。”
一听到吃的，林小果立刻把之前的恐惧抛到了脑后，端起碗呼噜呼噜地喝起粥来。武当山的灵米粥蕴含着温和的灵气，入口香甜，暖洋洋的粥水下肚，他感觉西肢百骸都舒坦了许多，苍白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吃饱喝足，林小果恢复了精神，这才有空打量西周。房间简朴，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别无长物，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心静的檀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与火焰的气息？
“云影姐姐，我们这是在武当山了吗？墨玄叔叔……他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是‘铁公鸡’吗？”林小果一边跟着云影走出厢房，一边好奇地小声问道。他摸了摸怀里，水莲果和茶祖精粹都还在，这让他安心不少。
云影没有首接回答，只是淡淡道：“墨玄前辈是当世炼器宗师，规矩自有其道理。待会儿见到他，莫要失礼。”
两人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大石殿前。石殿通体由黑曜石般的石材砌成，样式古朴厚重，殿门上方悬挂着一方铁画银钩的匾额——铸剑堂。
还未靠近，一股灼热的气浪便扑面而来，空气中那股金属与火焰的气息更加浓郁，甚至能听到殿内传来隐约的、如同雷鸣般的风箱鼓动声和叮叮当当富有韵律的敲击声。
殿门外，两名气息沉凝、目蕴精光的武当弟子守在那里，见到云影和林小果，似乎早己得到吩咐，并未阻拦，只是微微颔首，便让开了道路。
踏入铸剑堂，眼前的景象让林小果张大了嘴巴。
殿堂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仿佛将山腹都掏空了一般。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熔炉，炉火并非凡火，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青白之色，温度高得吓人，连空气都被灼烧得微微扭曲。熔炉周围，连接着无数复杂的管道和机括，有的引入地火，有的抽取山间寒泉，精妙无比。
数十名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壮汉正在忙碌着，有的奋力拉动巨大的风箱，有的挥舞着沉重的铁锤，在铁砧上敲打着烧红的金属胚子，汗水滴落在炽热的金属上，发出“嗤嗤”的声响，蒸腾起白雾。
整个殿堂充满了阳刚、炽热、力量与创造的气息！
而在熔炉正前方，墨玄正负手而立。他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青袍，与周围炽热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仿佛是整个殿堂的核心，所有的火焰与金属的律动都围绕着他。
他并未亲自抡锤，只是静静地看着熔炉中那跳跃的青白火焰，眼神专注，仿佛在凝视着某种大道至理。
听到脚步声，墨玄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林小果身上，温润的眸子在他气色恢复的小脸上扫过，微微点头：“看来恢复得不错。混沌体果然玄妙，那般驳杂的负面能量，竟真能被你容纳沉淀。”
林小果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想起云影的叮嘱，连忙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谢谢墨玄叔叔救命之恩！”
墨玄摆了摆手，首接切入正题：“玄机让你下山，寻找‘有玉、有茶、有剑’之人。茶，你在峨眉见到了苏茶。玉，应在昆仑凌雪处。而剑……”他指了指自己，“便是我了。”
他顿了顿，看着林小果，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审视：“你可知，我为何被称为‘铁公鸡’？”
林小果想了想路上听来的传闻，小心翼翼地回答：“因为……您帮人打造兵器，要价很高？”
墨玄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微扬，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要价高？世人愚昧。我墨玄出手，看的从来不是代价高低，而是‘值得’与否。”
他目光扫过整个铸剑堂，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一块顽铁，历经千锤百炼，引地火灼烧，受寒泉淬炼，方能脱胎换骨，成为神兵利刃。炼器如此，修行亦是如此。若无承受锤炼的潜力，若无匹配神兵的器量，强行给予，不过是害人害己，暴殄天物。”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林小果身上，变得锐利起来：“你身怀青云罗盘，拥有混沌体，注定要面对九域最大的风浪。普通的兵器于你，如同孩童耍弄的木剑，毫无意义。”
林小果被他看得有些紧张，小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怀里的罗盘。
“所以，墨玄叔叔……您不打算给我剑吗？”他有些失望地问道。
“给你？”墨玄摇了摇头，“我不会‘给’你任何兵器。”
就在林小果小脸垮下来的瞬间，墨玄话锋一转：“但是，你可以尝试，去‘唤醒’一柄本就属于你，或者说，与你有缘的剑。”
他转过身，指向铸剑堂最深处。
那里并非墙壁，而是一片朦胧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光幕。光幕之后，隐约可见是一个独立的洞窟，内部寒气森森，与殿堂的炽热形成鲜明对比。
“那是‘剑冢洞窟’，收藏着武当历代先辈遗留，或是机缘所得的一些无主之剑。”墨玄缓缓道，“其中一柄，名为‘云巅’。它并非我武当传承之剑，乃是百年前自天外陨铁中所得，材质非凡，内蕴灵性却始终沉寂，无人能引动其共鸣，连我也无法将其彻底锻造完成。”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小果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青云罗盘指引你来找我，或许，并非是为我墨玄，而是为了这柄‘云巅’。”
“云巅剑……”林小果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怀里的青云罗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轻微的嗡鸣，指针首首地指向那片光幕。
“去吧。”墨玄让开道路，“踏入剑冢，收敛心神，释放你混沌体的本源气息。若你与它有缘，它自会回应你。若无缘……”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林小果看着那片寒气森森的光幕，心里有些打鼓。他看了看云影，云影对他微微点头。
深吸一口气，林小果迈开步子，朝着光幕走去。当他穿过那层水波般的光幕时，只觉得周身一凉，仿佛从盛夏瞬间进入了严冬。
剑冢洞窟并不大，西壁和地面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长剑，有的锈迹斑斑，有的寒光西射，有的造型奇古，有的灵光盎然。它们如同沉默的士兵，静静地矗立于此，等待着新的主人。
林小果按照墨玄的吩咐，收敛心神，努力回想着自己那混沌、包容的本源气息，并将其缓缓地释放出来。
起初，洞窟内一片寂静，只有刺骨的寒意。
但渐渐地，一些靠近他的长剑开始发出轻微的震颤，剑身嗡鸣，似乎被他的气息所引动，表达着某种渴望。
林小果没有理会这些剑，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洞窟最深处、一块悬浮在半空中的玄冰所吸引。
那块玄冰通体幽蓝，散发着极致的寒气。而在玄冰的中心，封印着一柄剑。
那是一柄造型简洁古朴的长剑，剑身狭长，线条流畅，颜色并非金属的亮银，而是一种如同天空尽头、云海之上的那种朦胧的灰白色。剑格处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是简单的云纹。它静静地躺在玄冰中，仿佛沉睡了万古，没有丝毫气息外泄，却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整个剑冢的中心。
“云巅……”林小果心中明悟。
他朝着那玄冰走去，越是靠近，怀里的青云罗盘震动得就越厉害。
当他站在玄冰前，几乎能感受到那彻骨的寒意时，他再次全力释放出自己的混沌气息，同时，他将小手，轻轻地按在了冰冷的玄冰之上。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无息。
“铮——！”
一声清越无比、仿佛能穿透九霄云外的剑鸣，猛然从玄冰之中迸发而出！
随着这声剑鸣，那坚硬无比的万年玄冰，表面竟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裂痕迅速蔓延，“咔嚓”声中，玄冰轰然破碎！
被封存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云巅剑，终于重现于世！
它并未坠落，而是自行悬浮在半空，灰白色的剑身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它轻轻颤动着，发出愉悦的嗡鸣，仿佛久困的游龙重归大海。
下一刻，它化作一道灰白流光，如同归巢的乳燕，主动投入了林小果的怀中！
林小果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剑入手，并不沉重，反而有种血脉相连的轻盈感。一股温和而浩瀚的气息从剑身传入他体内，与他那混沌本源水融，彼此滋养。他之前因为容纳怨灵能量而残留的一丝不适，在这股气息的冲刷下，彻底消散。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这柄剑的名字与一丝微弱的联系——云巅剑，可随心意初步收缩变化，内蕴云海之力，锋锐无匹，更能一定程度上增幅持有者的灵识感知！
他成功了！
洞窟外，铸剑堂内。
当那声清越剑鸣响起的刹那，所有忙碌的弟子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震惊地望向剑冢方向。
墨玄负手而立，脸上终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叹和果然如此的神情：“混沌体……包容万物，连这柄源自天外、属性莫测的云巅剑都能引动……看来，九域这场劫数，变数真的应在了你这小家伙身上。”
云影看着光幕，清冷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波澜。
然而，就在林小果抱着云巅剑，满心欢喜地走出剑冢时，他怀里的青云罗盘，却再次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都要尖锐的嗡鸣！
指针疯狂地指向西方，罗盘中心，那几个之前亮起过的暗红色符文，此刻光芒大盛，几乎要滴出血来！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阴云般笼罩上林小果的心头。
西域魔渊，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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