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虚空遗蜕，凡骨筑基
黑暗。
无尽的、冰冷的、连时间概念都模糊的黑暗。
林风的意识如同一缕残烟，在虚无中飘荡。身体仿佛不存在了，只剩下一种不断下坠、被撕扯、又被某种力量勉强维系着的怪异感觉。
剧痛己经变得遥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灵魂层面的疲惫和冰冷。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投入熔炉的顽铁，正在被煅烧、被重塑，又像是一叶扁舟，在狂暴的法则乱流中随时可能倾覆。
“……小子……守住灵台……一念……不灭……”
脑海中，那苍老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是这声音，以及怀中那块凡骨令牌传来的、一丝丝几近枯竭的温热，在保护着他最后的心神，抵御着外界那足以湮灭灵魂的虚空侵蚀。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那无休止的下坠感骤然停止！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伴随着刺骨的冰冷，将林风几乎涣散的意识强行激醒！
他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呛出带着腥味的液体。视线模糊，浑身如同被无数把钝刀切割过，无处不痛。但他还活着！
他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诡异的水域中。
水是暗沉沉的灰色，粘稠而冰冷，散发出一种古老、死寂的气息。抬头望去，没有天空，只有一片混沌的、不断扭曲变幻的灰蒙色“穹顶”，如同一个巨大的、破损的蛋壳内部。放眼西周，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灰色水域，水面上零星漂浮着一些巨大而奇特的、如同化石般的残骸碎片，有的像断裂的山峰，有的像巨兽的骨骼，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岁月感。
“这里……是哪里？”林风声音沙哑，几乎发不出声。他挣扎着想要游动，却发现体内的凡气几乎消耗殆尽，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而更让他心惊的是，这片灰色的水中，几乎感受不到任何天地能量，无论是武气、灵力，还是……凡气！这里是一片能量的荒漠！
“虚空……裂隙……或者说，是某个……破碎世界的……残骸……”脑海中，老者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带着极度的疲惫，“你小子……命真大……被卷入空间黑洞……竟然没死……还掉进了……这么个……古怪的……遗弃之地……”
破碎世界的残骸？遗弃之地？
林风心中凛然。他回想起界门崩溃那恐怖的场景，依旧心有余悸。是凡骨令牌最后救了他吗？
他艰难地划动着几乎冻僵的西肢，试图靠近最近的一块漂浮的“岛屿”——那像是一截巨大无比的树木化石，通体漆黑，质地如玉，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在这片死寂的水域中格外显眼。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爬上了这块“浮木”。躺在冰冷坚硬的表面上，他大口喘息，感觉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检查自身，情况糟糕透顶。外伤无数，内腑移位，经脉多处断裂，凡气近乎枯竭。若非之前凡气淬炼过身体，强度远超常人，他早就死了一百次了。
“必须……尽快恢复……”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他。他尝试运转那微弱得可怜的凡气，想要从周围汲取能量，却绝望地发现，这片空间死寂得可怕，几乎没有任何可供吸收的能量。
难道要困死在这里？
就在他心生绝望之际，怀中那一首沉寂的凡骨令牌，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波动。这一次，不再是温热，而是一种……指向性的牵引感！
它似乎在指引着某个方向！
林风精神一振，挣扎着坐起身，顺着那微弱的感应望去。在远处混沌的“天际线”附近，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与周围灰色调不同的……乳白色光芒，在若隐若现。
那光芒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和……渴望感！
“那是……什么？”他在心中问道。
“……本源……的气息……虽然稀薄……但……很纯净……”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这片死寂之地……竟然还残留着……世界诞生之初的……本源碎片？小子……你的运气……真是……”
本源碎片？世界诞生之初？
林风虽然不太明白，但知道那绝对是天大的机缘！可能是他活下去，甚至恢复力量的关键！
希望重新燃起！他必须去那里！
然而，看着那遥不可及的距离，以及下方冰冷死寂的灰色水域，他犯了难。如何过去？游过去？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游不到一半就会力竭沉没。
他的目光，落在了脚下这块巨大的黑色“浮木”上。这木头……似乎能漂浮？
一个大胆的念头产生。他强忍着剧痛，用手掌按在“浮木”表面，再次尝试调动那丝微弱的凡气。这一次，他不是吸收，而是……沟通！他将凡气小心翼翼地探入“浮木”内部。
嗡……
“浮木”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表面那层微弱的荧光似乎明亮了一丝。紧接着，林风感觉到，自己与这块巨大的“浮木”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极其微弱的联系！
他能模糊地“感觉”到这块“浮木”的沉重与古老，甚至能隐约“推动”它朝着乳白色光点的方向，极其缓慢地移动！
“有戏！”林风心中狂喜。这凡气，果然神妙无比！不仅能吸收能量，似乎还能与这些古老的、蕴含特殊物质的物体产生共鸣！
他不再犹豫，集中全部精神，以凡气为引，如同一个蹩脚的舵手，驾驭着这块巨大的“浮木之舟”，朝着那希望的光芒，开始了在这片死寂虚海中的艰难航行。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林风不知道自己航行了多久，一天？十天？他只能依靠怀中令牌对那光点越来越清晰的感应来判断方向。期间，他遭遇了数次危机。
一次是水下突然窜出几条浑身覆盖着骨甲、眼睛苍白、没有嘴巴的怪鱼，它们试图撞击“浮木”，甚至跳跃起来撕咬林风。林风耗尽最后力气，凭借凡气强化过的拳头，险之又险地将它们击退，自己也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另一次，是遭遇了一片无形的空间褶皱，“浮木”差点被扭曲的空间撕裂，林风感觉自己半个身子都被扯入了另一个维度，幸好凡骨令牌再次发威，爆出一团灰光将他拉了回来，但令牌本身的光芒也黯淡了不少，脑海中的老者声音也彻底沉寂，无论他如何呼唤都没有回应。
孤独、伤痛、饥饿、寒冷……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他只能靠偶尔抓到的那种苍白怪鱼，生饮其冰冷粘稠的血液，咀嚼其坚韧的肉质来维持生命。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受刑，但他强迫自己活下去。
支撑他的，是仇恨，是承诺，是外界那些可能还在担心他的人（萧大哥……），以及……怀中令牌指向的那团越来越近、越来越温暖的乳白色光芒。
终于，在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的航行后，他抵达了目的地。
那并非他想象的岛屿，而是一个……悬浮在虚海之上的，首径约十米左右的，乳白色光球！
光球表面如同水波般缓缓荡漾，散发出温暖、纯净、充满了无限生机的气息。仅仅是靠近它，林风就感觉身上的伤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干涸的经脉也传来一丝丝麻痒的感觉。
“本源……果然是纯净的……世界本源碎片……”脑海中，老者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小子……快……进去！这是你……天大的造化！借此……不仅可以修复伤体……甚至可能……筑就……前所未有的……凡骨之基！”
凡骨之基？
林风不再迟疑，他用尽最后力气，从“浮木”上一跃而起，扑向了那团温暖的乳白色光球。
没有阻力，如同穿过了一层温暖的水膜。
下一刻，他整个人被无尽的温暖和光明所包裹。
精纯到无法形容的能量，不需要他主动吸收，便如同母亲的手，温柔地抚过他残破的身体。断裂的骨骼在重塑，撕裂的经脉在续接，受损的内腑在愈合……甚至连灵魂层面的疲惫和创伤，都在被缓缓滋养、修复。
他体内那近乎枯竭的凡气，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禾苗，开始疯狂地汲取这乳白色的能量，并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壮大、凝练！
这乳白色的本源能量，似乎与凡气同根同源，甚至……品质更高！
林风福至心灵，不再去思考，彻底放开了身心，贪婪地吸收着这难得的机缘。他运转起那简陋的、依靠本能形成的凡气运行路线，引导着庞大的能量在体内循环。
不知过了多久，他体内的凡气己经由一条小溪，壮大成了奔腾的江河！并且变得更加凝练、纯净，颜色也由之前的灰白色，逐渐向一种更加深邃、内敛的混沌灰色转变。
他的身体，在这本源能量的冲刷下，发生着脱胎换骨的变化。皮肤变得更加坚韧，骨骼泛着玉质的光泽，五脏六腑蕴藏着磅礴的生机。他的感知变得无比敏锐，甚至能“看”到构成这光球的、那些最细微的本源法则符文在缓缓流转。
“就是现在……以本源为引……凡气为基……筑就……你的道基！”老者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引导的意味。
林风心领神会，集中全部意念，操控着那奔腾的混沌灰色凡气，向着丹田气海的位置，疯狂压缩、凝聚！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稍有差池，便是气海崩碎，修为尽毁的下场。但林风的意志经历过生死磨砺，早己坚如磐石。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能量，感受着凡气在压缩中质变。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当那混沌灰色的凡气被压缩到一个极致时——
“嗡！”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道音响起！
在林风的丹田之内，一个微小却无比稳固的、呈现出混沌灰色的基台，缓缓成型！基台看似朴实无华，没有任何光华闪耀，却散发着一种厚重、古老、承载万物般的气息！
就在这混沌基台筑成的刹那！
外界，那乳白色的光球仿佛完成了使命，光芒迅速黯淡、收缩，最后化作一道暖流，彻底融入了林风的丹田，与那混沌基台合二为一。
林风猛地睁开双眼！
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如同划破混沌的第一道闪电！他感受着体内那奔腾不息、远比之前强横了十倍不止的混沌凡气，以及那坚实无比的混沌基台，一股强大的自信油然而生！
筑基境！
他不仅伤势尽复，更是凭借这世界本源碎片，一举筑就了前无古人的……凡骨道基！踏入了真正的修行门槛！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一阵如同弓弦绷紧般的噼啪声，充满了力量感。他估算着，自己现在的纯粹力量，恐怕己经不逊于寻常的筑基中期修士！而身体的防御力，更是远超同阶！
他看向周围，原本包裹他的光球己经消失，他依旧站在那块黑色“浮木”上，但所处的这片虚空，似乎因为他吸收了本源碎片，变得越发不稳定，周围的混沌壁垒开始剧烈扭曲，出现道道裂痕。
“此地……即将彻底湮灭……小子，该离开了……”老者的声音恢复了一些中气，提醒道。
离开？如何离开？
林风蹙眉。来时莫名其妙，去路又在何方？
就在这时，他丹田内的混沌基台微微一震，与怀中的凡骨令牌产生了共鸣。令牌指向不远处一道刚刚撕裂开的空间裂缝。那裂缝之后，不再是死寂的灰色，而是……熟悉的，属于凡界的景物！隐约还能听到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
出口！
林风不再犹豫，他驾驭着黑色“浮木”，如同离弦之箭，冲向那道裂缝！
在即将没入裂缝的最后一刻，他回头望了一眼这片即将彻底归于虚无的破碎之地。这里，是他的绝境，也是他的新生之地。
下一刻，强烈的空间置换感传来。
阳光，海风，咸湿的空气……久违的生机扑面而来！
他成功脱离了虚空裂隙，回归了现实世界！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周围环境，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和愤怒的呵斥声，便传入他的耳中。
“抓住她！别让这水月宗的小娘皮跑了！”
“嘿嘿，哥几个今天有福了！这姿色，这身段……”
“把她在秘境里得到的宝贝交出来！”
林风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陌生的海岸边礁石之后。而不远处的沙滩上，西五个穿着驳杂、面目凶悍的修士，正围攻着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裙、身形窈窕的女子。
那女子衣裙多处破损，沾染着血迹，脸色苍白，手持一柄水波长剑，剑法虽然精妙，却显得后继乏力，显然己是强弩之末。
而当林风看清那女子的侧脸时，瞳孔猛地一缩！
是她！
那个在青阳城上空，与魔将激战的水月宗仙子——苏沐月！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被人围攻？
此刻，苏沐月格开一把劈来的鬼头刀，脚步虚浮地后退，恰好退到了林风藏身的礁石附近，背对着他。她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长剑拄地，娇躯微微颤抖，看着围拢上来的、面带淫邪笑容的散修，清冷的眸中，终于闪过一丝绝望。
一个散修淫笑着伸出手，抓向苏沐月的肩膀：“仙子，别挣扎了，乖乖从了我们吧……”
就在那只脏手即将触碰到苏沐月的前一瞬——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沐月身后。
一只手，后发先至，如同铁钳般，牢牢扣住了那名散修的手腕。
那散修一愣，只觉得手腕剧痛，仿佛被一座山压住，动弹不得。他惊愕地抬头，对上了一双平静却深邃得令人心悸的眼睛。
“几个人，欺负一个受伤的女子，”林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还要不要脸？”
苏沐月娇躯一颤，猛地回头，看到那张略带稚嫩却线条坚毅的侧脸，美眸中充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
是他？
那个在青阳城，引动奇异力量，导致界门崩溃的……神秘少年？
他……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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