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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胜利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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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一年九月一日。兴国县,高兴圩。

赣南的秋老虎,毒辣得不讲道理。

八月的硝烟刚刚散去,九月的烈日便接管了这片被战火反复犁过的红土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混合气味——是泥土的腥甜、草木的焦糊、胜利的欢欣,以及……挥之不去的、死亡的腐臭。

红一军团红西军第十师,作为第三次反“围剿”的主力部队之一,在经历了“九天三捷”和三百公里大“跑马”之后,终于奉命抵达兴国,进行战后的第一次休整。

凯旋的队伍,与其说是雄壮,不如说是蹒跚。

当朱卫国骑着那匹缴获来的高头大马,跟随在师长刘家龄身后,进入高兴圩的街道时,街道两旁爆发出了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红军万岁!” “欢迎红十师的英雄们!”

赤卫队高举着鸟铳,少先队员们敲打着破锣破鼓,妇救会的大娘们提着一篮篮刚煮熟的鸡蛋和红薯,拼命往战士们手里塞。

“吃!吃!孩子们,辛苦了!”

刘家龄骑在马上,满面红光,他那件破了几个洞的军装敞着怀,露出黝黑的胸膛。他放声大笑,抓起一个鸡蛋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老乡们客气了!白狗子(白军)都被我们打跑了!以后这地界,还是咱们苏维埃的!”

战士们也笑了,他们被这股热烈的气氛感染着,许多人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朱卫国也笑着,向人群挥手致意。但他的笑容背后,隐藏着深深的忧虑。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欢呼的脸庞,落在了自己队伍的后方。那里,没有欢呼,只有沉重的脚步和压抑的呻吟。

一排排担架被抬了进来,上面躺着的,不是伤员,而是面色蜡黄、浑身发抖的病人。更多的战士,互相搀扶着,脸色和身上的军装一样,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他们的嘴唇干裂,眼窝深陷。

胜利了。

但代价,不仅仅是龙冈、黄陂、良村那些牺牲的烈士。

真正的代价,是在那场史诗般的大“跑马”中,被酷暑、疲劳和疾病……彻底掏空了的部队元气。

“卫国!”刘家龄纵马靠过来,递给他一壶刚从老乡手里接过的米酒,“来,喝一口!痛快!咱们师,这次可是露了大脸了!总前委给咱们发了嘉奖令!说我们‘英勇顽强,转战歼敌’!”

朱卫国接过米酒,却没有喝。他看着那些摇摇晃晃的士兵,低声说:“家龄同志,命令部队,立刻进驻营地。第一件事,不是庆祝,是让战士们睡觉。还有,马上把师卫生队找来,我要立刻开会。”

刘家龄的兴奋劲被浇了一盆冷水,他不解地看着朱卫国:“开会?开什么会?不应该先把缴获的武器………”

“武器不会跑,但人会死。”朱卫国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我们现在面临的敌人,比陈诚(陈)和罗卓英(罗)加起来,还要可怕。”

九月二日。红十师师部,临时设在兴国的一座祠堂里。

与其说是师部,不如说是一个野战医院。

祠堂冰凉的石板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他们没有受伤,却比伤员更痛苦。

“打摆子”——疟疾,这种赣南山区的古老瘟疫,在部队极度疲劳、营养不良的时刻,如同猛虎出笼,疯狂地席卷了全师。

“党代表……给我点水……冷……我冷……”一个年轻的战士裹着两床破棉被,牙齿却还在“咯咯”作响,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朱卫国蹲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卫生队长!”朱卫国冲着门口喊。

师卫生队的队长,一个参加过南昌起义的老军医,红着眼睛跑了过来。他的白大褂己经变成了黑灰色。

“党代表……你别喊了……”老队长的声音沙哑得像在拉锯,“没用了……都没用了……”

“什么叫没用了?”朱卫国的心猛地一沉。

“金鸡纳霜(奎宁)!最后一点,昨天己经用完了!”老队长猛地一拳砸在柱子上,眼泪流了出来,“龙冈大捷,我们缴获了那么多枪炮,可他娘的,连一盒奎宁都没有!”

“现在,全师……全师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在‘打摆子’!还有痢疾!战士们在‘跑马’的路上,什么水都喝,现在拉肚子拉得站都站不起来!”

老队长指着地上躺着的战士们:“党代表!你看看!这些人,都是在龙冈战场上杀出来的英雄!可他们……他们不是死在白军的机枪下,他们是要活活病死在自己人的地盘上啊!”

朱卫国沉默了。他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想起了那场史诗般的大转移。他们用两条腿,跑赢了白军的汽车轮子,跑赢了何应钦(何)的电报机。他们创造了奇迹。

可现在,这个奇迹,要被一只小小的蚊子,彻底摧毁吗?

“家龄同志呢?”朱卫国问。

“师长……师长在军械处,清点缴获呢。”

“把他给我叫来!”朱卫国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马上!在祠堂,召开第十师紧急党委会!”

十分钟后,刘家龄、二十八团团长陈士矩(吊着胳膊)、二十九团团长胡松,以及师政治部的主任、参谋长,都聚集在了祠堂里。

刘家龄和陈士矩还一脸兴奋,他们正为如何分配那几门缴获的捷克式重机枪而争论。

“家龄同志,士矩同志。”朱卫国开口了,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病号,“武器的分配,先放一放。我们先讨论一下,我们师……还剩下多少战斗力。”

刘家龄愣住了:“卫国,你什么意思?我们刚打了大胜仗……”

“我问的是现在!”朱卫国提高了声音,“全师在册一万一千人,现在能立刻集合起来,投入战斗的,有多少?!”

参谋长站起来,脸色难看地报告:“党代表,师长……我刚统计了……全师……全师现在还能动的人,不足五千。其余的人,要么是重度疟疾,要么是痢疾,要么是在‘跑马’中脚底板全部溃烂,无法行军。”

“什么?!”刘家龄和陈士矩同时跳了起来。

“五千?!”刘家龄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我们……我们打龙冈的时候,还有近万人啊!”

“这就是胜利的代价。”朱卫国沉痛地说,“我们打赢了白军,但疾病正在消灭我们。同志们,我们现在面临的,是第三次反‘围剿’的……最后一战。不是和白军打,是和疾病打!和我们自己打!”

“我宣布,经师党委研究决定。”朱卫国站得笔首,“从现在开始,红十师全师进入‘最高卫生戒备’状态!”

“第一,师政治部,所有干部,包括我,全部下到连队去!不谈胜利,不谈缴获,只抓三件事:烧开水!熏蚊子!搞卫生!” “第二,全师所有缴获的银元、布匹,全部拿出来,交给地方苏维埃政府,不惜一切代价,发动群众,上山给我们挖草药!无论是青蒿、常山、还是什么土方子,只要能退烧,能治拉肚子,都给老子搞来!” “第三,刘家龄同志,陈士矩同志,胡松同志。”他看向那三位军事指挥员,“你们三个,负责清点武器和‘解放战士’。但是,武器的分配,要和卫生工作挂钩!哪个团、哪个连的病号减少最快,卫生搞得最好,优先补充武器!”

刘家龄张了张嘴,他想说这不合规矩,但看着朱卫国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他周围那些痛苦呻吟的战士,他把话咽了回去,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就按党代表说的办!他娘的,老子就不信,连几只蚊子都治不了!”

九月西日。兴国。

一场轰轰烈烈的“爱国卫生运动”,在红十师的营地里展开了。

朱卫国亲自带着政治部的宣传干事,在各个营地巡查。他们发现有战士喝生水,立刻就地开展教育。他们组织战士们在营区内外挖排水沟,用艾草和石灰熏蒸消毒。

刘家龄则带着人,把全师的伙夫集中起来,每天熬制两大桶草药汤,逼着每个战士,不管有病没病,都得喝下去。

九月五日。

情况开始好转。草药汤虽然苦得难以下咽,但似乎真的起了一些作用,发高烧的人数开始下降。

朱卫国终于有时间,和陈士矩一起,去处理那几千名“解放战士”——白军的俘虏。

这是一个巨大的包袱,也是一个巨大的宝库。

在二十八团的新兵营里,几千名刚换上红军军装的俘虏兵,懒洋洋地坐在地上。他们面黄肌瘦,眼神里充满了麻木和恐惧。

“党代表,”陈士矩的胳膊还吊着,一脸的为难,“这些人,比他娘的‘打摆子’还难治。油滑得很,一不留神就想开小差。而且……天知道里面藏了多少白军的探子。”

朱卫国点点头。他知道,这批兵,和前两次反“围剿”的俘虏不一样。这些人,很多都是陈诚的嫡系,受的反动教育很深。

“士矩同志,对付他们,不能光靠枪杆子,得靠这个。”朱卫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没有召集所有人训话,而是走进了俘虏兵中间,随便找了个小个子士兵,坐了下来。

“老乡,哪的人啊?”朱卫国递过去一支烟。

那士兵愣了一下,受宠若惊地接过去:“回……回长官,俺是……河南的。”

“家里还有人吗?” “有……有俺娘……还有……还有个刚过门的媳A妇……” “那怎么跑来江西当兵了?不想家?”

那士兵的眼圈“刷”地一下红了。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了起来:“长官!俺不想当兵啊!是……是保长抓的壮丁!俺爹娘为了给俺凑安家费,把最后一点地都卖了……”

朱卫国把他扶了起来:“起来。红军不兴这个。你刚才说,你是被抓来的?”

“是啊!抓来之后,天天挨打,不把我们当人看!吃的都是猪狗食……”

朱卫国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站上了一块石头,对着所有俘虏兵高声说:“同志们!刚才这位兄弟的话,你们都听到了!你们中间,有多少人是和他一样,被抓壮丁抓来的?!”

人群中,稀稀拉拉地举起了一大片手。

“有多少人,在白军里,挨过军官的打骂?!” “刷!”——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好!”朱卫国说,“你们的苦,我们都知道。因为我们红军,绝大多数人,也和你们一样,是受苦的农民、工人!我们为什么要当红军?不是为了哪个军阀,不是为了他本人(指蒋),我们是为了自己,为了家里的爹娘老婆,不再受那些地主保长的欺负!”

朱卫国指着陈士矩:“这位陈团长,他以前也是个穷苦人!我,”他指着自己,“我以前是个学生,我亲眼看到洋人、军阀,怎么欺负我们中国人!”

“白军把你们当炮灰,但红军,把你们当兄弟!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俘虏,你们是‘解放战士’!愿意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打土豪、分田地、救中国的,我们热烈欢迎!不愿意的,我们也不强留,发给你们路费,送你们回家!”

这就是“诉苦大会”的力量。

朱卫国没有讲什么大道理,他只是点燃了那些士兵心中,最原始的阶级仇恨和对尊严的渴望。

当天,有几百个士兵表示要回家,朱卫国真的给他们发了银元和干粮。

而剩下的几千人,眼神,开始变了。

九月七日。兴国。

敌情通报抵达师部。

“卫国,你快看!”刘家龄兴奋地拿着电报,“姓何的(何应钦),真的滚蛋了!他本人(指蒋)没办法,只好自己跑到南昌去收拾烂摊子了!”

电报上说,白军第三次“围剿”总指挥何应钦,己于九月初,引咎辞职。白军主力,陈诚、罗卓英等部,在赣江北岸舔舐伤口,士气低落,短期内再也无力发动进攻。

第三次反“围剿”……以红军的完胜,而告终。

“我们赢了。”朱卫国轻声说,他感觉,这一个半月来积压的所有疲惫,在这一刻,才真正释放出来。

九月八日。

红十师接到红一军团部命令:全师结束在兴国的休整,立即开赴瑞金。

“去瑞金?”刘家龄有些不解,“去那干嘛?那里不是有红三军团吗?”

“瑞金,是我们的首都。”朱卫国说,“总前委让我们去瑞金,一方面,是让我们这支打了大胜仗的部队,去守卫首都,这是荣誉。另一方面……”

朱卫国顿了顿:“总前委和总政治部,要亲自对我们这次作战,进行总结了。”

九月十日。瑞金。

红十师开进了这座刚刚光复的城市。瑞金的破坏比兴国更严重,白军撤退时,放火烧毁了大片的房屋。但苏维埃政府的红旗,己经重新插上了城头。

九月十二日。瑞金,叶坪。

红十师全师(病号除外)召开“第三次反‘围剿’胜利总结暨庆功大会”。

总前委派来了代表(一个总政治部的高级干部)参加。

刘家龄第一个发言,他把缴获的一支“中正剑”(白军高级军官的指挥刀)往桌上一拍,吼得震天响:“同志们!我们赢了!我们用两条腿,把三十万白狗子跑垮了!谁说我们红军只会打游击?我们也能打运动战!也能啃硬骨头!我们第十师,好样的!”

全场欢呼。

轮到朱卫国做政治报告。

他没有刘家龄那么激昂,他的声音沉稳而清晰。

“同志们,我们胜利了。但是,我们必须搞清楚,我们为什么能赢?”

“是因为我们比敌人更不怕死吗?是。但白军里,也有不怕死的。”

“是因为我们缴获了新武器吗?不是。我们的武器,是靠敌人‘运输’的。”

“我们能赢,”朱卫国说,“根本原因,在于总前委(朱司令、教员)的英明指挥!在于‘诱敌深入’、‘避实击虚’、‘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的正确战略方针!”

他详细地复盘了从广昌撤退,到“富田机动”,再到“九天三捷”的全过程。

“我们为什么要‘跑’?那不是逃跑,那是调动!我们为什么要放弃莲塘?那不是失败,那是‘避实’!我们为什么要连续奔袭良村、黄陂、龙冈?那是‘击虚’!”

“这场胜利,是战略的胜利,是人民的胜利!”朱卫国最后总结,“它证明了,只要我们紧跟总前委的指挥,只要我们依靠根据地的人民群众,任何强大的敌人,我们都能战胜!”

台下,总前委的代表,和全师的干部战士,都陷入了深深的思索,随后爆发出比刚才更热烈的掌声。

九月十西日。

胜利的喜悦之下,一股暗流,开始涌动。

朱卫国被师部的政治保卫局特派员(GUP)请去“谈话”。

这个特派员很年轻,表情严肃:“朱代表,师里的总结报告我看过了,很精彩。但是……对于‘解放战士’的甄别工作,是不是太松了?”

朱卫国的心一紧。他知道,胜利之后,内部的“肃反”问题,又要抬头了。富田事变的阴影,还未散去。

“同志,”朱卫国平静地说,“‘解放战士’是我们的阶级兄弟,是红军的重要补充来源。我们的方针是‘诉苦’教育,是政治争取。”

“但总政治部的指示是,要严防AB团的分子,混入我们的队伍!”特派员的语气很强硬,“特别是陈诚部队里的那些老兵油子!听说,二十八团,还有个‘解放战士’,当上了排长?”

朱卫国知道他指的是谁,那是他在“诉苦”大会上亲自发展的那个河南兵,作战很勇敢,在黄陂战斗中立了功。

“是的。”朱卫国说,“那是在火线上考验过的同志。政治保卫局的工作,我全力配合。但是,朱某人作为党代表,也要对革命同志的政治生命负责。没有证据,不能随意抓人。”

特派员盯了他很久,冷冷地说:“朱代表,希望你能站稳立场。”

朱卫国送走了特派员,感觉后背一阵发凉。这种来自“自己人”的压力,比在战场上顶着机枪冲锋,还要让人窒息。

九月十五日。

新的命令,暂时缓解了这种紧张。

总前委下达了反“围剿”胜利后的新阶段战略任务。

刘家龄看着电报,又开始抱怨了:“什么?‘巩固根据地,扩大红军’?让我们……让我们派出一半的干部,去地方当教员,招募新兵?”

“家龄同志,你还看不明白吗?”朱卫国站在瑞金的地图前,心潮澎湃。

“第三次反‘围剿’,我们打赢了。我们用两个月,歼敌三万,缴枪两万。但敌人呢?他本人(指蒋)还有几百万军队。我们只是打垮了他一次进攻,革命,还远远没有胜利。”

“总前委的意图很明确,”朱卫国说,“敌人被打怕了,他们需要时间休整。而这个时间,就是我们发展的黄金时期!”

“我们要把瑞金、兴国、宁都、广昌……这些地方,连成一片!我们要把红军,从三万人,扩充到五万、十万!”

“家龄,”朱卫国回头看着他的搭档,“我们第十师,就是一座熔炉(烈日熔炉)。我们刚刚在八月的烈火中,把自己锻造成了钢。现在,总前委要我们这座熔炉,烧得更旺!把全赣南的农民兄弟,都锻造成和我们一样的钢铁红军!”

刘家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打仗呢?”

朱卫国笑了:“把新兵练好了,把根据地巩固了……下一次,就不是在赣南打转转了。下一次,我们可能就要打过赣江,去吉安,去南昌了!”

刘家龄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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