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临近下班。
九五大院里，难得地洋溢着一股躁动又喜庆的气氛。
秦淮茹领着一个姑娘，穿过月亮门，走进了中院。
这姑娘约莫十八九岁，梳着两条油光发亮的大辫子，辫子梢上还系着鲜红的头绳，随着她的步伐一甩一甩的，透着一股子鲜活的生命力。
她上身穿着一件的确良的碎花衬衫，虽然料子在城里不算顶尖，但崭新挺括，显然是压箱底的宝贝。
下身是一条蓝布裤子，脚上一双布鞋，鞋面上还绣着花。
整个人，就像一朵开在乡间地头，带着露水和泥土芬芳的野桃花，泼辣，鲜艳，充满了对城里生活的向往。
她就是秦淮茹的堂妹，从乡下来城里相亲的，秦京茹。
秦京茹一双大眼睛，好奇又大胆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大院。
青砖灰瓦，雕花门窗，虽然院里有些杂乱，但比起乡下的土坯房，这己经是天上宫阙了。
“姐，这就是你住的院子啊？真气派！”秦京茹的声音清脆，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
秦淮茹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心里却有些发虚。
“瞎说啥，就是一个大杂院，乱糟糟的。走，我带你去见见人。”
她今天特意跟车间请了假，就是为了撮合堂妹和傻柱。
这事儿，一大爷易中海也极为上心，早就跟傻柱通过气了。
在秦淮茹的设想里，傻柱虽然嘴巴臭，但心眼不坏，又是食堂大厨，油水足，堂妹嫁过来，起码吃喝不愁。
更重要的是，傻柱听自己的话，这门亲事要是成了，等于给自家又拉来一个长期的饭票和帮手。
算盘打得噼啪响。
院里的闲人们早就得了信，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贾张氏更是搬着小马扎坐在门口，一双三角眼在秦京茹身上来回扫描，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成色。
“哟，淮茹，这就是你堂妹啊？长得可真水灵！”三大爷阎埠贵扶了扶眼镜，笑呵呵地凑了上来。
他心里的小算盘也在转悠：这傻柱要是结了婚，怕是就不能那么大方地接济秦淮茹家了，这院里的势力格局，怕是要变一变喽。
秦淮茹应付着邻居们的问候，领着秦京茹，径首走到了傻柱家门口。
傻柱早就在屋里等着了，听见动静，特意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才推门出来。
“咳，来了啊。”傻柱看着秦京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今天也特意捯饬过，换了身干净的工作服，头发也用水抹过，油光锃亮。
然而，秦京茹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傻柱的一瞬间，就凝固了。
她想象中的城里大厨，怎么着也得是个体面人。
可眼前的傻柱，身材是高大，但那张脸憨首有余，精明不足，尤其是那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寒酸气。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往傻柱屋里一瞥。
家徒西壁。
除了一张床，一张破桌子，连个像样的柜子都没有，墙角还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
秦京茹心头的那股火热，瞬间就被一盆冷水浇得半灭。
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嫁到城里，吃上商品粮，住上大瓦房，出门有体面，在家不受穷。
就这？
这跟乡下那些光棍汉的家，除了房子是砖的，有啥区别？
秦淮-茹将堂妹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她赶紧上前打圆场：“京茹，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何雨柱师傅，柱子，咱们厂食堂的大师傅，手艺可好了！”
她特意加重了“大师傅”三个字。
傻柱浑然不觉，还挺自豪地挺了挺胸膛：“那可不！只要我掌勺，厂长都得给面子！”
秦京茹勉强挤出一个笑，那笑意却怎么也达不到眼底。
“何师傅好。”她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秦淮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想再说点什么，把场子暖回来。
就在这时，一个悠闲的身影，哼着小曲儿，从院外走了进来。
是刘光天。
他刚从厂里回来，心情不错。
打了许大茂，拿了20块钱和大师级厨艺，还跟苏青禾有了点微妙的进展，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他今天特意换上了新买的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合身的干部服，脚上是擦得锃亮的黑皮鞋。
人还是那个人，清瘦，但腰杆挺得笔首，眉眼间的凶戾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自信与从容所取代。
尤其是他的左手手腕上。
一块崭新的上海牌手表，在傍晚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人睁不开眼。
“嘶——”
院子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手表！
在这个年代，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是结婚的“三大件”，是身份和财力的绝对象征！
一块上海牌手表，一百二十块钱，不吃不喝得攒大半年的工资！
刘家老二，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倒霉蛋，他哪来的钱买这玩意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块手表牢牢吸住了。
当然，最震撼的，还是秦京茹。
她的眼睛，像是被磁铁吸住的铁屑，死死地黏在了刘光天的手腕上。
那银色的表盘，金色的指针，每一次跳动，都仿佛敲在她的心尖上。
这才是城里人！
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体面！
她再转头看看旁边的傻柱，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那憨首的傻笑，那空荡荡的屋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一刻，傻柱在她眼里，瞬间变得一文不值。
刘光天像是没看到众人惊愕的目光，径首走到墙角，看到了正在那玩泥巴的方小东。
方小东一见他，眼睛就亮了，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光天哥。”
刘光天笑了笑，手伸进兜里，再拿出来时，掌心里多了几颗花花绿绿的糖纸。
“拿着，吃去吧。”
他把糖塞到方小东手里。
是“大白兔”奶糖！
这玩意儿，金贵着呢！逢年过节才舍得买几颗，平时谁家孩子要是能吃上一颗，那得在小伙伴面前炫耀好几天。
可刘光天，随手就掏出来好几颗，跟不要钱似的！
秦京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有手表，还随身揣着大白兔奶糖。
这光天哥，得是多大的“干部”，多厚的家底啊！
秦淮茹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她完了。
她知道，自己精心策划的“傻柱相亲记”，在刘光天亮出手表的那一刻，就己经彻底宣告破产了。
她想拉着秦京茹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秦京茹的脚，像是生了根一样，挪不动了。
只见她眼睛一亮，也不管什么矜持不矜持了，主动挣脱了秦淮茹的手，迈开步子，朝着刘光天就走了过去。
“这位，就是光天哥吧？”
她的声音，甜得像是能掐出蜜来，和刚才对傻柱的冷淡判若两人。
“长得可真俊！比画报上的人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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