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王义，苏心心中波澜起伏。
她要去试探一下陈大人。
想到这里，苏心不再犹豫，她必须立刻见到陈慕白。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朝着衙门后院的档案库走去。
档案库位于衙门深处，环境清幽，平日少有人至。
越靠近那里，人声越是稀少。
来到档案库院外，只见房门虚掩。苏心轻轻叩门。
“进来。”里面传来陈慕白清朗的声音。
苏心推门而入。
屋内光线略显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和墨锭的味道。
陈慕白正伏案于一堆卷宗之后，眉头微蹙，似乎正在研读什么。见进来的是苏心，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苏姑娘？有事？”他放下手中的卷宗，语气平和。
苏心反手轻轻掩上门，上前几步，福了一礼，然后从袖中取出昨夜写好的那封信，双手呈上。
“大人，民女有要事禀报。此事关乎人命，亦可能关乎我县安宁，民女思前想后，唯有禀明大人，方能心安。”她语气郑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
陈慕白见她神色凝重，不似寻常，便接过信，道：“坐下说吧。”
他展开信纸，快速浏览起来。
起初神色尚算平静，但随着阅读，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当看到“赵师爷”、“黑衣人”、“画像”、“牛大力”、“前事尽忘，身手卓绝”等字眼时，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苏心。
“苏姑娘，此言当真？”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寒意。
“民女亲眼所见，绝无虚言！”苏心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民女表哥牛大力，确实身世成谜，去岁重伤流落于此，被民女所救。他为人正首，绝非歹人。如今他应镖局之邀外出，民女实在担心……有人欲对他不利。而赵师爷与此事牵扯，民女……民女不敢妄加揣测其动机，但觉此事蹊跷，不得不报。”
她没有首接说出对赵师爷和河坝案的更大怀疑，那需要证据。
此刻，她只需要陈慕白相信牛大力正面临生命危险，并且赵师爷涉身其中。
陈慕白放下信纸，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陷入沉思。档案库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他回想起自己到任以来，赵师爷表面恭敬，背地里却屡屡阳奉阴违，许多政令推行受阻，似乎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掣肘。他也曾怀疑过去年的河坝案另有隐情，只是苦无证据。如今，苏心这封信，像一道闪电，照亮了迷雾中的某个角落。
一个失忆却身手不凡的牛大力，一个与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密会、私藏其画像的赵师爷……这绝非巧合！
“苏姑娘，”陈慕白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此事本官己知晓。你提供的线索极为重要。牛大力之事，本官会设法处理，必不叫他蒙受不白之冤，遭奸人毒手。”
他顿了顿，看着苏心，眼神深邃：“此事关系重大，在你表哥平安归来、真相大白之前，你务必谨慎，今日之事，除你我之外，不可再对第三人言。”
“民女明白！”苏心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应道。陈慕白的态度表明，他信了，而且他决定介入。
“你先回去，如常行事，勿要露出痕迹。”陈慕白将信纸仔细折好，收入袖中。
“是，大人。民女告退。”苏心再次行礼，退出了档案库。
走出档案库，阳光刺眼，苏心微微眯起了眼睛。
如今也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她越过后院，往前面走去。
苏心回到自己那间带着炭盆暖意的值房，她刚烤了火，这双手才暖起来，还没来得及坐下泡杯热茶暖暖身子，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呼唤声：
“苏姑娘！有案子！大人有请！”
是赵捕头赵前的声音，语气凝重，透着不容耽搁的紧迫。
苏心立刻起身，一把抓过挂在墙上的仵作工具袋和厚披风，推门而出。
只见赵前站在门外，眉头紧锁，脸色很不好看。
“赵捕头。”
“苏姑娘，快随我去前厅，大人和报案人都在那儿。”赵前言简意赅，转身便在前引路。
“好。”苏心应了一声，快步跟上。
两人很快来到县衙前厅。
只见陈慕白端坐堂上，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显然心情沉重。
堂下跪着一个穿着破旧棉袄、头发花白、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的老汉。
那老汉面色蜡黄，浑身还在微微发抖，眼神涣散，充满了惊惧之色，嘴里哆哆嗦嗦，语无伦次。
“……大人……青天大老爷……我，我是山里的猎户……就，就住在山脚下……”老汉声音发颤，“前些天，想着雪停了，进山去打点野味，好……好换点盐钱……那山上的雪厚啊，又刚下了几场，埋得深……”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仿佛又回到了那恐怖的场景：“我……我走着走着，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摔了个大跟头……我以为是雪底下埋着的枯树根子，就没在意，伸手想去扒拉……结果……结果摸到的……是……是硬邦邦、冰凉凉的……人的手啊！”
老汉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是人！都是死人！好多……好多死人！就……就那么胡乱埋在雪地里！露出来胳膊、腿脚……我的娘诶……”他像是承受不住那回忆的冲击，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陈慕白耐着性子，等他情绪稍微平复，才沉声问道：“你说发现了死人？很多？”
“对！对！”老汉用力点头，带着哭腔，“大人，我看得真真的！绝不敢胡说八道！我……我发现了之后，魂都快吓没了，连滚带爬就下了山……”
陈慕白追问：“你是何时发现的？”
老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不确定地说：“大概……大概有七八天的样子了……”
“七八天？”陈慕白眉头蹙得更紧，“既然发现了，为何拖延至今才来报案？”
老汉慌忙磕头，带着委屈和后怕解释道：“大人明鉴啊！不是小民故意拖延！我……我那天从山上下来，回到家里就一头栽倒了，又是发高热又是说胡话，就是被活活吓病的啊！躺了好几天，今天才勉强能下地，立刻就赶来禀告大人了！不敢有半点隐瞒！”
陈慕白审视着他惊魂未定的样子，不似作伪，便暂时按下这节，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你发现尸体的具置，在何处？”
老汉努力回忆着，指着县城西边的方向：“就在……就在咱们丰年县和后面大梁山交界的那片山头，靠近老鹰嘴的那片林子里！对，就是那儿！”
丰年县与大梁山交界处！老鹰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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