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握着那枚兽骨哨站在南疆雨林的祭坛前，哨身还留着巫祝掌心的温度。当她再次吹响时，哨音不再是单薄的回响，而是顺着贯通西海的藤脉蔓延开去——东海的浪涛拍打着礁石，将哨音揉进咸涩的海风；西域的黄沙在哨音里翻滚，卷起串串沙砾撞在枯骨藤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落星崖的古藤群突然齐齐震颤，叶片相击的声浪竟盖过了山风。
“这哨音……是藤脉在‘说话’。”周衍蹲下身，指尖触到缠上脚踝的细藤，那些嫩绿色的触须正随着哨音轻轻起伏，像在点头应和，“你听，东海的藤说‘潮起潮落，我自扎根’；西域的藤在讲‘沙埋石压，绿芽照出’；连落星崖那株最老的古藤，都在哼‘风雨五十载，新藤换旧藤’。”
冷凝霜的银箭突然从箭囊里弹出半寸，箭镞反射着祭坛顶端漏下的天光。她抬手按住箭身，目光投向雨林深处——那里的巨藤群正在移动，原本纠缠在一起的藤脉自动分开，让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藤叶在头顶交织成拱，叶片上的露珠顺着弧线滚落，在地面拼出幅微型星图。
“是‘引路藤’。”冷凝霜示意众人跟上，银箭在她指间转了个圈，“南疆的藤脉最通灵性，它们在给我们指往下一处藤脉的路。”
小径尽头藏着座被巨藤包裹的石屋，石墙上布满藤叶雕刻的符号。李萍刚靠近，那些符号就顺着藤脉游走起来，在她掌心的灵契上组成行字：“藤脉连西海，却有一脉困于‘断龙崖’——那里的藤不是枯萎，是被冻成了冰雕。”
周衍突然想起什么，从行囊里翻出张泛黄的舆图，指尖点在西北方位的断崖标记上：“断龙崖是极寒之地，十年前有支商队在那里失踪，从此再没人敢靠近。据说那里的藤脉不是被冻死的，是被‘冻住了生机’。”
“冻住生机？”李萍着灵契上冰凉的符号，忽然想起老和尚赠藤杖时说的话，“东海藤杖引活水，西域锁灵石聚灵力，那断龙崖的冰，或许不是敌人。”她将藤杖往石屋地面一顿，杖头的泉脉花突然绽放，花瓣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地，竟在石缝里长出株迷你藤苗，“你看，连花都会顺着生机走，冰里藏着的，说不定是没来得及绽放的春天。”
离开雨林时，祭坛的巫祝突然开口：“记住，断龙崖的冰藤认‘同温’——你们的体温会唤醒它们，但也会让冰化成水，淹了藤根。”他递给李萍块黑色的“寒玉”，玉上缠着圈细藤，“用这个裹住藤杖，能让温度慢些散。”
越靠近断龙崖，空气越冷。冷凝霜的银箭刚出鞘就结了层薄冰，她连忙将箭尾抵在眉心焐了焐，箭镞的寒气才消退些许。周衍则用短刀削了根粗藤，将众人的行囊捆在一起，藤皮上渗出的汁液遇冷成了胶，牢牢粘住行囊边缘：“这样冰就钻不进去了。”
远远望见断龙崖时，李萍倒吸口冷气——整面山崖像是被泼了桶冰水，从崖顶到崖底，所有藤脉都保持着攀爬的姿态，却通体雪白，连叶片的纹路都被冻得清晰可见，像群被瞬间定格的舞者。最粗的那株主藤盘在崖壁中央，藤身粗壮如柱，冰层里隐约能看见绿色的芯，却被冻得纹丝不动。
“巫祝说的‘同温’……难道是让我们的体温和冰藤的温度一样？”周衍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呼出的白气立刻凝成小冰晶，“可那样我们自己都要冻成冰雕了。”
李萍突然想起藤杖上的寒玉，作者“程岩”推荐阅读《合欢宗的迟来仙途》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连忙解下来裹在掌心。寒玉接触皮肤的瞬间，刺骨的凉意顺着手臂蔓延，她却盯着冰藤的根部——那里的冰层比别处薄些，隐约有水流声。“不是要我们变冷，是要让藤杖的温度和冰藤一样。”她将寒玉缠在藤杖中段，玉色的寒气顺着藤杖游走，杖头的泉脉花竟在低温下缩成花苞，“巫祝说‘冰里藏春’，春是暖的，但得等冰愿意让它出来。”
当她举着裹着寒玉的藤杖靠近主藤时，奇迹发生了——冰藤表面的冰层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却没有化成水，而是变成了细密的雾气，顺着藤身往上飘。李萍的指尖触到藤身时，冰层下的绿色芯脉突然跳动了一下，像心脏在搏动。
“动了！”周衍惊呼，却不敢靠近，生怕自己的体温加速融冰。冷凝霜则张弓搭箭，将箭尾对准冰藤旁的冰锥，只要冰水流下来，她就射断冰锥引流。
李萍的呼吸渐渐放缓，寒玉的凉意让她指尖发麻，但她能清晰地“听”到冰藤在说什么——“太冷了……春天来的时候，能不能慢些走？”她将藤杖轻轻靠在冰藤上，寒玉的凉气成了桥梁，让两者的温度慢慢趋近。
“我们的春天走得慢，会等你醒。”李萍轻声说，掌心的灵契突然发烫，绿光顺着藤杖流进冰藤的冰层里。冰藤的绿色芯脉开始一节节变亮，像点燃的灯笼，从根部往崖顶蔓延。
冰层融化的速度渐渐加快，却始终以雾气的形态消散，没有一滴水流向藤根。当主藤最顶端的冰层裂开时，李萍看见冰里藏着的不是枯叶，而是串串的花苞，正随着绿光舒展花瓣。
“是‘冰棱花’！”冷凝霜的银箭差点脱手——这种花只在极寒之地的冰层里生长，开花时会吸收寒气，反而能保护藤脉不被冻坏。此刻那些花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白色的花瓣上沾着冰晶，却在接触到绿光时，将寒气化作了缭绕的白雾，托着花瓣往空中飘。
周衍突然拍了下大腿：“我懂了！巫祝说的‘同温’，是让我们别用体温硬抗，而是借寒玉的凉气，给冰藤一个‘慢慢醒’的台阶。”他学着李萍的样子，将短刀贴上冰藤旁的冰壁，刀身的寒气果然让另一株冰藤开始融冰，“你看，连刀都懂的道理，我刚才居然没想到。”
当最后一片冰层从主藤上消散，李萍的寒玉也失去了温度，化作粉末融入藤根。那株被冻了十年的主藤突然剧烈晃动，藤叶哗啦啦展开，将周围的冰锥尽数扫落，露出崖壁上刻着的字：“冰封非永寂，静待同温人。”
李萍望着在风中舒展的新叶，忽然明白：西海藤脉的守护，从不是硬碰硬的较量，而是懂得在极端里找平衡——像东海的水与盐相溶，西域的沙与泉共生，南疆的藤与兽相依，还有这断龙崖的冰与暖相拥。她将空了的寒玉粉末撒向空中，粉末在阳光下化作点点绿光，顺着藤脉往更远处飘去。
“下一站，该去看看那些被冻在冰里的商队印记了。”周衍指着崖底的冰洞，那里隐约有行囊的轮廓，“说不定他们留下的，不只是故事。”
冷凝霜的银箭突然指向冰洞深处，箭尾的红绳无风自动：“里面有东西在动——不是冰裂，是活物的动静。”
李萍握紧藤杖，杖头的泉脉花再次绽放，这次的花瓣上，竟沾着片来自断龙崖的冰棱花瓣。她知道，这株冰藤的苏醒，不是结束，而是让更多冰封的秘密，有了重见天日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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