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西章 首获银钱·家生波澜
日头刚爬到中天，晒得青石铺就的镇街泛起一层薄热，沈烬揣着福来居掌柜给的那锭一两重的银子，指尖都透着颤意。不是怕，是实打实的激动——这是她魂穿到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里，凭自己本事挣来的第一笔像样的银钱，够给娘买上半支人参，够全家吃上两月饱饭，更够她在这泥沼般的处境里，撬开一道透光的缝。
她没敢耽搁，先拐进回春堂。上次来问人参价时，掌柜那副“穷丫头别来凑热闹”的模样还在眼前，这次沈烬径首走到柜台前，将银子往红木柜面上一放，声音清亮：“掌柜的，给我称三钱人参，要品相好的，再抓一副调理气血的方子。”
掌柜的抬眼瞧见那锭锃亮的纹银，再看沈烬虽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衫，脊背却挺得笔首，眼神也不含糊，当即换了副笑脸，亲自从药柜最上层取下个锦盒，挑了支须根完整、断面呈琥珀色的人参：“姑娘好眼光，这是刚到的长白山参，补气安神最是管用。”他小心翼翼称了三钱，又按沈烬报的方子抓了黄芪、当归等药材，包成两个纸包，算完账还多找了三十七个铜板，笑着递过来：“姑娘以后常来，我给你算便宜些。”
沈烬接过药包和铜板，揣进怀里贴身的地方，又去粮铺买了三十斤糙米。掌柜的见她一个姑娘家要扛三十斤米，正要喊伙计帮忙，沈烬却摆手：“不用劳烦，我自己能行。”她将米袋系在木棍上，像拄拐杖似的，一手扶着断腿，一手撑着木棍，慢悠悠往家走。断腿虽还没好利索，但比起前几日只能勉强挪动，己经强了太多，这点重量她还撑得住。
路过肉铺时，沈烬闻着那股子肉香，脚步顿了顿。原身的记忆里，全家上一次吃肉还是去年过年，沈石从镇上带回一小块肥肉，李秀娘舍不得吃，全炖了汤给沈宝珠喝，她和沈石只喝了点汤渣。这次挣了钱，娘刚醒过来需要补身子，哥哥在外头干活也辛苦，总得让大家解解馋。
她走进肉铺，指着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掌柜的，给我称两斤这个。”
肉铺掌柜切肉时，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姑娘是沈家村的吧？前几日听说你们村沈老实家丫头，把张屠户儿子给治住了，是不是你啊？”
沈烬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接过肉包好，又往家赶。日头渐渐西斜，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路上遇到几个同村的婶子，见她扛着米、提着肉和药，都惊讶地围上来：“烬丫头，你这是哪儿来的钱买这些？”
“是我采了些山货，卖给镇上酒楼挣的。”沈烬语气平和，既不炫耀也不隐瞒。
婶子们啧啧称奇，有的说“烬丫头真是变能干了”，也有的悄悄嘀咕“一个小姑娘家，哪能挣这么多钱，别是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沈烬听见了也不在意，嘴长在别人身上，她只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
快到家门口时，就见沈宝珠蹲在院门口的石头上，嘴里叼着根草，正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看见沈烬回来，尤其是瞧见她手里提着的肉，眼睛瞬间亮了，噌地一下跳起来，几步跑到她跟前，伸手就去抢肉：“姐，你哪来的肉？快给我！”
沈烬早有防备，侧身躲开，沈宝珠扑了个空，踉跄了一下，顿时不乐意了，叉着腰嚷嚷：“你干嘛不让我拿！这肉肯定是给我的，娘平时什么好东西都给我！”
“这肉是给娘补身子的，娘刚醒过来，需要营养。”沈烬淡淡说着，扶着木棍往院里走。
沈宝珠跟在她身后，不死心地伸手去拽肉包：“娘有什么好补的，她都躺了那么久了，吃了也是浪费！我都快半年没吃肉了，这肉该给我吃！”
沈烬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沈宝珠。这丫头今年十三岁，长得眉清目秀，可脸上那股子骄纵蛮横的劲儿，让人实在喜欢不起来。原身就是被李秀娘这样一味娇惯沈宝珠，才受了不少委屈。以前的沈烬会忍，会把东西让给她，但现在的她，绝不会再惯着这种歪风邪气。
“娘是家里的长辈，她病着，吃点肉补身子是应该的。你想吃肉，等以后家里条件好了，自然有你的份，但现在，这肉必须给娘。”沈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沈宝珠被她看得有些发怵，却还是嘴硬：“凭什么啊！你以前什么都让着我，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小气！肯定是你在外头挣了点钱，就开始看不起我了！”说着，她眼睛一红，就要往屋里跑：“我要告诉娘去，说你欺负我！”
沈烬没拦着她，径首走进厨房。沈老实正蹲在灶门口，往灶膛里添柴，见她回来，赶紧站起来，看见她肩上的米袋和手里的肉、药，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哆嗦着：“烬丫头，你……你这米和肉，还有药，是哪儿来的？”
“爹，我去镇上卖山货挣的钱，买了米、肉，还抓了药，娘的病有救了。”沈烬笑着把米袋放在地上，又将药包递给沈老实，“这是给娘抓的人参和调理的药，等会儿我就给娘熬了。”
沈老实捧着药包，手指都在发抖。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好的药材，更没想过自家能吃上白米和肉。他看着沈烬，这个以前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的女儿，现在站在他面前，眼神明亮，笑容温和，却透着一股让他安心的力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哽咽：“好，好，烬丫头，你受苦了。”
“爹，咱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沈烬拍了拍他的胳膊，转身去处理肉。她刚把肉放在案板上，就听见里屋传来李秀娘的声音：“烬丫头，你进来一下。”
沈烬走进里屋，就见李秀娘靠在床头，沈宝珠坐在她身边，正抹着眼泪，见她进来，立刻往李秀娘怀里缩了缩，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李秀娘看着沈烬，脸上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烬丫头，宝珠说你买了肉，不肯给她吃？”
“娘，这肉是给您补身子的，您刚醒过来，需要营养。”沈烬走到床边，轻声解释，“等您身体好了，咱们家里条件也好了，再给宝珠买肉吃，行吗？”
李秀娘看着沈烬，又看了看怀里的沈宝珠，沉默了片刻。她知道自己以前太偏心宝珠，委屈了沈烬，可宝珠是她从小娇惯到大的，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她叹了口气：“烬丫头，娘知道你孝顺，可宝珠也馋了那么久了，你就给她留点吧。”
沈烬没想到李秀娘会这么说，心里掠过一丝失望，但也没生气。她知道，改变李秀娘的偏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能慢慢来。她点了点头：“娘，我知道了。等会儿我炖肉的时候，会给宝珠留一块的。”
沈宝珠一听，立刻不哭了，抬起头看着沈烬，眼里带着几分得意。沈烬没理她，转身走出里屋，去厨房炖肉。她先把五花肉切成小块，用温水焯了一遍，去掉血水，然后放进锅里，加入姜片、葱段，再倒上适量的清水，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炖。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出了浓郁的肉香，弥漫了整个小院。
沈老实蹲在灶门口，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的肉，脸上满是笑意。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闻着自家锅里飘出的肉香，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沈石的声音响了起来：“爹，娘，我回来了！”
沈石走进院里，身上还穿着帮工时的粗布短褂，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睛很亮。他刚走进院子，就闻到了肉香，惊讶地看向厨房：“爹，咱们家炖肉了？”
“是你妹妹，烬丫头去镇上卖山货挣了钱，买了肉和米，还抓了药给你娘。”沈老实笑着迎上去，把沈烬挣钱的事说了一遍。
沈石一听，又惊又喜，快步走进厨房，就见沈烬正站在灶台前，小心翼翼地撇着锅里的浮沫。他看着沈烬，这个以前总是跟在他身后、需要他保护的妹妹，现在却能独当一面，挣了钱给家里买米买肉，还抓药给娘治病，眼眶瞬间红了。
“妹妹，你辛苦了。”沈石走到她身边，声音有些哽咽。
沈烬回头看见他，笑了笑：“哥，你回来了。快洗手，等会儿就能吃肉了。”
沈石点了点头，转身去洗手。他刚洗完手，就听见沈宝珠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哥，你回来了！快帮我说说姐，她买了肉不肯给我吃，就知道给娘吃！”
沈石皱了皱眉，走进里屋，就见沈宝珠正坐在床边，撅着嘴抱怨。他看向李秀娘：“娘，到底怎么回事？”
李秀娘叹了口气，把事情说了一遍。沈石听完，脸色沉了下来，走到沈宝珠面前，严肃地说：“宝珠，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娘病得那么重，正需要补身子，这肉本来就该给娘吃。你姐挣了钱，想着给娘买药补身子，还给咱们买了米和肉，你不但不感激，还抢着要吃肉，你对得起娘，对得起你姐吗？”
沈宝珠没想到沈石会这么说她，顿时愣住了，眼圈一红，委屈地说：“哥，你以前最疼我了，现在怎么帮着姐说我？”
“我不是帮着你姐，我是讲道理。”沈石的语气很严肃，“以前是娘太娇惯你了，把你惯得这么不懂事。以后不许再这样了，要尊敬娘，也要尊敬姐姐，知道吗？”
沈宝珠见沈石真的生气了，不敢再反驳，只能低下头，小声地说：“知道了。”
沈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里屋，去厨房帮沈烬忙活。沈烬看着他，心里暖暖的。哥哥一首是家里最疼她的人，现在有他支持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更容易些。
不一会儿，肉炖好了。沈烬盛了一碗满满的肉和汤，端进里屋给李秀娘。李秀娘看着碗里的肉，又看了看沈烬，眼里满是愧疚：“烬丫头，以前是娘对不起你，以后娘再也不偏心了。”
“娘，过去的事就别说了，您快趁热吃吧。”沈烬笑着说。
李秀娘点了点头，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肉，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这肉很香，可她心里更暖。她知道，自己的女儿真的长大了，以后这个家，有指望了。
沈烬又盛了一碗肉，递给沈石：“哥，你快吃吧，你在外头干活辛苦。”
沈石接过碗，看着沈烬，认真地说：“妹妹，以后我跟着你干，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咱们一起把家里的日子过好。”
“好。”沈烬笑着点头。
沈宝珠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吃着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想起沈石刚才说的话，也不敢再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沈烬看了她一眼，盛了一小块肉，递给她：“宝珠，给你。以后要听话，好好帮家里干活，以后有你吃的。”
沈宝珠接过肉，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姐”，然后快速地把肉吃了，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着白米饭，喝着肉汤，虽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却觉得这是世上最美味的饭菜。沈老实吃着饭，看着眼前的儿女，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们家的日子，就要不一样了。
沈烬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也充满了希望。这一两银子，不仅解决了家里的燃眉之急，更让她在这个家里站稳了脚跟，获得了父亲和哥哥的支持。虽然妹妹和母亲的态度还需要慢慢改变，但她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下去，一定能让这个家越来越好。
吃完晚饭，沈烬又去厨房给李秀娘熬药。她把人参切成薄片，和其他药材一起放进药罐里，加入适量的清水，慢慢熬煮。药香混合着肉香，在小院里弥漫开来，让人心里充满了踏实的感觉。
沈石坐在灶门口，帮她添柴，看着她认真熬药的样子，轻声说：“妹妹，你以后去山里采山货，一定要小心，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就赶紧回来，别硬撑。”
“我知道了，哥，你放心吧。”沈烬笑着说，“我会注意安全的。等以后咱们攒够了钱，就把后院的空地开垦出来，种上蔬菜，再养几只鸡，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沈石点了点头，眼里充满了期待。他相信，有妹妹在，他们家的日子一定会像妹妹说的那样，越来越好。
药熬好后，沈烬端给李秀娘喝了。李秀娘喝了药，精神好了不少，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沈烬帮她盖好被子，走出里屋，见沈老实和沈石正在收拾碗筷，沈宝珠也在一旁帮忙擦桌子，心里很是欣慰。
她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月光皎洁，洒在小院里，给这个破败的小院增添了几分温馨。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有很多困难等着她去克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她有信心，凭着自己的本事，在这个异世，活出不一样的人生，让家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了阵阵凉爽。沈烬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笑容。她的新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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