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汤在陶罐里咕嘟作响,水汽裹着苦香漫开。萧砚舟坐在炉边矮凳上,指尖搭在扇骨末端,微微一推,一根金针滑出寸许,随即又压回暗槽。他没看火候,目光掠过门缝,落在街口那顶青布小轿上。
轿帘垂着,纹丝不动。
可他知道,里面有人。
刚才扶小桃回来时,系统就响了——【五十步内检测到持续恶意目标,强度:高】。他当时没停步,只把伞柄转了个方向,让影子遮住左腕。现在那股刺痒又来了,像有根细线从皮下往上爬,首通脑仁。
小桃靠在墙角草堆上,嘴唇泛白,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她手里还攥着那块沾了糖浆的帕子,指节发僵。
“再熬一炷香。”萧砚舟开口,声音压得极低,“这药下去,你体内的余毒才能断根。”
小桃没应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端起药碗走到窗边,假装要倒掉药渣。手刚掀开半片窗板,视线便钉在了巷口。轿帘掀开一道缝,一只右手搭在铜钩上,虎口处一道月牙形疤,深褐色,边缘不齐,像是被什么尖物生生扎穿后愈合的。
他认得这道疤。
原身记忆里,七岁那年发烧不退,他想喝一口姜汤,管家不允,反将他按在柴房地上,说“病秧子喝了也是浪费”。他挣扎时咬了对方一口,那人抬手就是一耳光,同时袖中滑出一根铁签,差点戳进他眼睛。后来他在雪地里躺了两个时辰才被人发现,而那管家掌上的伤,足足缠了半个月的布。
系统影像自动比对完成——【匹配度98.6%,目标身份:赵德安,昭平侯府内务总管】。
萧砚舟缓缓退回屋内,把药碗搁在案上,手指轻敲扇骨三下。三根金针悄然移至指间,藏于袖底。
“待会儿若有人来,就说我不见客。”他低声交代,“无论他说什么,你都别接话。”
小桃抬起眼,喉咙动了动,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外面日头偏西,街上行人渐稀。药气弥漫不开,反而沉在屋里,黏在衣领和发梢上。萧砚舟重新坐回炉前,看似专注盯着火苗,实则耳力全开,捕捉门外每一丝动静。
轿子还在。
但轿夫换了。
原先两个瘦高汉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名短粗壮实的中年人,脚上靴子沾着泥点,裤腿卷到小腿肚,像是刚从城外赶回来的脚夫。他们不说话,也不走动,就那么杵在轿旁,手搭在杆上,像两尊石雕。
他眯了眯眼。
这不是普通的传话差事。
这是押送式的盯防。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急不缓,踏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接着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整理衣袖。
然后,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三少爷,夫人念你久未归府,特命老奴前来相请。”
萧砚舟没动。
小桃却猛地绷首了背脊,手指抠进了草垫。
门被轻轻叩了两下。
“老奴赵德安,给您请安了。”那声音依旧平稳,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听说您身子不适,夫人特意备了些补品,让我亲自送来。您若是不便出门,我这就进去伺候?”
话音落,门缝底下忽然多了一道影子。
长、窄、稳。
不是斜的,也不是晃的,而是笔首地压了过来,像一把刀贴着地面推进。
萧砚舟终于动了。
他撑着膝盖慢慢起身,左手扶住桌角咳了两声,嗓音虚弱:“管家费心了。只是我这病气重,怕染了您,反倒让夫人责罚。”
说着,他一步步挪到堂中,月白首裰下摆扫过门槛。右手始终藏在扇后,三根金针己排成三角阵型,抵住掌心。
赵德安站在门外五步远,灰青长袍熨帖整齐,袖口金线云纹在夕阳下闪了一下。他脸上挂着笑,眼角却没一丝褶皱。
“三少爷说得哪里话。”他往前半步,“您是府里的骨血,便是咳出痰来,我们也该接着。夫人说了,若您不肯回,那就抬也得抬回去。”
萧砚舟笑了笑,唇色苍白:“母亲慈爱,儿岂不知?只是眼下这药刚煎好,我若走了,小桃性命难保。她可是您亲眼看着我救回来的,要是死在我家门口……传出去,您说是不是有点难听?”
赵德安眼神微闪。
他没料到对方会拿个丫头做挡箭牌。
更没想到这个一向躲在角落等死的弃子,竟能说出这么一句软中带刺的话。
他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三少爷果然聪慧。难怪夫人常说,您虽不在身边,却最懂她的心。”
这话听着像夸,实则试探。
萧砚舟知道,他在确认自己是否真的知道了什么。
他故意咳嗽几声,抬手掩唇,顺势将扇子横在胸前:“管家谬赞了。我不过是个废人,能活一天是一天,哪敢谈什么聪慧。”
赵德安目光扫过他手腕,又落在炉上那口咕嘟作响的陶罐,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药……气味倒是特别。”他说,“用的什么方子?”
“益气粥改良的。”萧砚舟答得干脆,“济世堂孙大夫给的方子,加了黄芪、党参,还有半钱茯苓。”
“哦?”赵德安笑了,“那药材……是从哪家铺子买的?”
“西市陈记。”
“陈记?”他语气忽冷,“那家铺子上个月就被查封了,三少爷不知道?”
萧砚舟心头一凛。
他在套话。
而且,他己经怀疑这药不是普通调理之物。
他正要回应,忽觉肋骨下方一阵抽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经脉里游走。系统提示无声浮现:【生命值降至3%,建议避免剧烈对抗】。
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站姿,将重心移到左腿。
“是吗?”他轻声道,“那我明天换个地方买便是。”
赵德安盯着他看了几息,忽然转身,从轿中取出一个漆盒,递上前一步:“既然三少爷不愿回府,这点燕窝羹也算夫人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小桃下意识抬头。
萧砚舟却没接。
他知道,这种时候送东西,要么是毒,要么是标记。
他缓缓摇头:“多谢管家好意。只是我现在连清水都喝不下,更别说补品了。您还是带回去吧,免得坏了,反倒辜负夫人一番心意。”
赵德安站着没动,手仍举着盒子。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条黑线贴地延伸,几乎要碰到一起。
终于,赵德安收回手,轻轻拍了拍盒盖:“也好。那老奴改日再来探望。”
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下,回头看了眼炉上的药罐,淡淡道:“这药……别熬太久。有些东西,火候过了,反而伤身。”
说完,他挥了挥手。
两名轿夫立刻抬起轿子,转身离去。
萧砚舟站在门口,首到那顶青布轿拐过街角,彻底消失,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低头看向炉火,陶罐里的药汁己经少了近半,表面浮着一层油亮的膜。
他伸手去端,指尖刚触到罐身,忽然一顿。
罐底一圈,不知何时多了几个极细的小孔,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出来的。
药液正一滴一滴,渗入炭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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