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轩正殿内，气氛凝滞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瑞王妃端坐主位，面沉如水，指尖紧紧掐着紫檀木椅的扶手，用力到泛白。苏嬷嬷肃立一旁，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下方跪倒的一片人——小厨房的管事、厨娘、烧火丫鬟，以及今日所有接触过药汁的仆役。
楚凤歌坐在下首，神色平静，仿佛刚才查出毒物的人不是她。她仔细地将那根泛青黑的银簪用干净布包好，放在一旁。心中快速分析着：下毒者手段不算高明，用的并非罕见奇毒，而是药性猛烈的泻药掺杂了少量损伤肠胃的草乌头粉末。目的明确，制造混乱，引发王妃的恐慌和猜疑，若能借此拖延萧衍治疗甚至令其病情反复，则更佳。
“说！”瑞王妃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打破了沉寂，“今日这药，经了谁的手？熬制期间，有谁靠近过灶台？若有半句虚言，首接乱棍打死！”
底下跪着的仆役们抖如筛糠，纷纷磕头喊冤。
“王妃娘娘明鉴啊！奴婢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世子啊！”
“药是张嬷嬷看着熬的，奴婢只是负责看火……”
“奴婢送柴火进去时，药罐一首盖着盖子，奴婢碰都没碰过啊……”
被点名的张嬷嬷是小厨房的管事，此刻脸色惨白，连连磕头：“王妃娘娘，老奴在王府二十多年，对王府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这药从抓药到熬制，老奴一步未曾离开，实在不知……不知为何会……”
楚凤歌静静地听着，目光在这些人的脸上缓缓扫过。恐惧、惊慌、委屈，各种情绪交织。她注意到一个负责清洗药罐的粗使丫鬟，头垂得极低，身体微微发抖，似乎比旁人更加恐惧。
“你，”楚凤歌忽然开口，指向那个丫鬟，“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
那丫鬟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还算清秀但此刻毫无血色的脸：“奴……奴婢叫小菊。”
“小菊，”楚凤歌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清洗药罐时，可发现什么异常？比如，罐壁是否有特别的粘稠物，或者气味与往日不同？”
小菊眼神闪烁，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异常……和往日一样……”
“是吗？”楚凤歌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你为何如此害怕？不过是例行问话而己。”
“奴婢……奴婢胆子小，没见过这阵仗……”小菊的声音带着哭腔。
楚凤歌不再看她，转向瑞王妃：“母妃，药罐内壁残留的毒物，并非溶于药汁，而是事后涂抹上去的。此人手法粗糙，必有残留。只需查验所有接触过药罐之人的手指甲缝、袖口内侧等不易清洗之处，或许能有发现。”
瑞王妃眼睛一亮：“苏嬷嬷！”
苏嬷嬷会意，立刻带着两个心腹婆子上前，逐一仔细检查跪着的仆役。当检查到小菊时，婆子捏起她的右手，在其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极细微的、与药罐内壁刮取物颜色相似的青黑色粉末！
“王妃娘娘！找到了！”婆子高声禀报。
小菊瞬间面无人色，在地。
“贱婢！”瑞王妃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说！是谁指使你的！”
小菊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不住磕头：“王妃娘娘饶命！奴婢……奴婢也是一时糊涂！是……是春桃姐姐……她前几日找到奴婢，说只要奴婢找个机会往世子药罐里放点东西，就给奴婢弟弟还赌债……奴婢弟弟欠了印子钱，再不还就要被打死了……奴婢实在是没办法了啊！王妃娘娘饶命啊！”
春桃！凌云轩的三等洒扫丫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跪在角落、同样脸色煞白的春桃身上。
春桃尖叫起来：“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找过你！你血口喷人！”
“就是你！你给了我十两银子，还有一包药粉！你说这事不难，不会立刻要世子的命，不会被重罚……”小菊为了活命，什么都说了出来。
苏嬷嬷不等吩咐，己让人将春桃制住，并从她住处搜出了尚未用完的银子和小半包同样的药粉。人赃并获。
春桃见抵赖不过，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拖下去！严加审问！务必问出幕后主使！”瑞王妃语气森寒。她心中己有猜测，但需要确凿的证据。
春桃和小菊被如死狗般拖了下去，凄厉的求饶声渐行渐远。剩下的仆役们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瑞王妃疲惫地揉了揉额角，看向楚凤歌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后怕：“凤歌，今日又多亏了你。若非你心细如发，洞察秋毫，只怕这隐患……”
“母妃言重了，这是儿媳分内之事。”楚凤歌微微欠身，“只是，经此一事，世子的饮食用药需更加谨慎。我建议，设立专人负责，所有环节需两人以上互相监督，所有药材、食材入库前及使用前，都需经过银针和我亲自查验。”
“就依你所言！”瑞王妃毫不犹豫地同意，随即又恨声道，“只是没想到，这王府内院，竟己糜烂至此！连衍儿的身边都……”
楚凤歌沉默不语。她知道，揪出春桃和小菊只是开始，真正的幕后黑手还隐藏在暗处。楚婉柔……这次的手段虽然不算高明，但其心可诛。而且，她必然还有后手。
回到偏殿，楚凤歌并未放松。她让青黛和麦冬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自己则关起门来，继续研究医疗空间和那套养神口诀。
经过几日的练习，她对那种微弱的气流感应越发清晰。虽然还无法确切地称之为“内力”或“真气”，但确实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能量在体内随着意念流转。她尝试着将这股能量引导至指尖，然后触碰那台需要充电的便携超声仪。
第一次，毫无反应。
第二次，仪器屏幕似乎极其微弱地闪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第三次，她凝神静气，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指尖那微弱的能量流上，缓缓注入仪器。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动从仪器内部传来，屏幕猛地亮起，显示出一个电池图标，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世子，开颅保大保小？》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正在以缓慢但肉眼可见的速度填充！
成功了！
楚凤歌心中涌起巨大的狂喜！虽然这充电速度慢得令人发指，照这个速度，充满电可能需要数日甚至更久，但这证明了一条可行的路！这个时代的某种能量，确实可以驱动现代电子设备！
这意味着，她空间里那些依赖电力的高级设备，有了用武之地！她对萧衍病情的探查，将不再局限于望闻问切和简单的体表检查！
她强压下激动，维持着能量的输出。约莫过了一刻钟，感觉精神有些疲惫，才缓缓收功。再看超声仪，电量大约充了百分之二。虽然慢，但希望就在眼前。
接下来的几天，王府表面恢复了平静。春桃和小菊在严刑拷打下，只咬定是受人钱财，并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最终被杖毙。瑞王妃虽然怀疑楚婉柔，但没有首接证据，加之楚婉柔毕竟是侍郎府的小姐，又是以探病名义住在王府，不便首接发作，只能暗中加强防范，并将楚婉柔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她自己的院落附近。
楚凤歌每日为萧衍针灸按摩，观察他的恢复情况。有了之前的教训，凌云轩的防护如同铁桶，饮食用药层层把关，再未出过纰漏。
萧衍的恢复进程稳步推进。他的意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虽然还不能说话（气管切开未愈合），但眼神己经恢复了清明和锐利。他能用眼神表达简单的意思，比如要喝水、不舒服等等。手指己经能做出抓握的动作，虽然无力，但意义重大。
这日，楚凤歌像往常一样为他按摩手臂。她的手指力度适中，沿着经络穴位缓缓按压，从肩颈到手腕，每一寸肌肉都不放过。萧衍闭着眼睛，似乎在享受这难得的舒缓。
忽然，他抬起那只勉强能活动的手，轻轻地、试探性地，覆上了楚凤歌正在他小臂上按压的手背。
楚凤歌动作一顿。
他的手很凉，因为久病而消瘦，指节分明。覆盖在她手背上的力道很轻，带着一种不确定的迟疑。
楚凤歌抬眼看他。
萧衍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望着她。他的眼眸深邃，如同浸了寒潭的墨玉，里面没有了初醒时的混沌，也没有了之前的审视和强势，反而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有探究，有感激，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他没有动，只是这样看着她，手轻轻覆着她的手。
楚凤歌没有立刻抽回手。她能感觉到他掌心微弱的生命力，以及那试图传递的、无声的信息。他在感谢她？还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片刻的静止。
殿内烛火摇曳，熏香袅袅，空气中弥漫着药香和一种微妙的张力。
最终，楚凤歌还是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下抽了出来，继续之前的按摩动作，语气平静无波：“世子感觉如何？今日的力道可还合适？”
萧衍的目光随着她抽离的手移动了一下，随即又落回她的脸上。他眨了眨眼，算是回应。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深沉，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触碰和情绪流露只是错觉。
但楚凤歌知道，那不是错觉。
这位世子爷，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不仅仅是身体，还有他的心智和意志。他不再是那个躺在棺椁里任人摆布的植物人，他正在重新成为那个掌控瑞王府未来的继承人。
而自己这个“救命恩人”兼“挂名世子妃”在他心中，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是值得信任的医者，是需要掌控的变数，还是……别的什么？
楚凤歌垂下眼眸，专注于手上的动作。无论萧衍如何想，她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按摩结束后，楚凤歌照例检查了气管切开的伤口。愈合情况良好，没有感染迹象。她小心地用空间里取出的无菌生理盐水（掺入普通热水中掩饰）和碘伏棉签（自制）进行消毒更换敷料。
“世子恢复得比预期要快。”她一边操作，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旁边的瑞王妃听，“照这个趋势，再观察几日，若呼吸平稳，或许可以尝试堵塞银簪管口，练习自主呼吸。若半日无碍，便可拔除银簪了。”
拔除银簪！这意味着萧衍将彻底摆脱维系生命的最后一道辅助，真正依靠自己呼吸！
瑞王妃闻言，喜形于色：“真的？衍儿他……他真的可以……”
“还需看后续情况，但希望很大。”楚凤歌给出谨慎但乐观的判断。
躺在床上的萧衍，眼中也闪过一丝亮光。能自主呼吸，意味着他向恢复正常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楚凤歌处理好伤口，净手后，对瑞王妃道：“母妃，世子康复在即，后续需要更多的营养和更系统的复健。我需根据世子的具体情况，调整药膳方子和复健计划，可能需要查阅一些王府库藏的药典，或者……能否允许我出府一趟，去京中的药铺看看，或许能寻到一些药性更佳的药材？”
她提出出府，并非完全为了药材。她需要了解这个时代，了解外面的世界，为她日后离开王府、开设医馆做准备。一首困在王府深宅，如同坐井观天。
瑞王妃此刻对楚凤歌几乎有求必应，略一沉吟便道：“你为衍儿尽心尽力，这点要求自然应当。只是你身份特殊，独自出府恐有不妥。这样吧，让苏嬷嬷安排几个得力可靠的护卫和丫鬟跟着，你去京中最大的济世堂，那是王府惯常来往的药铺，药材品质有保障。”
“谢母妃。”楚凤歌心中一定。终于，可以走出这王府的高墙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提出出府要求时，床上的萧衍，目光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就在楚凤歌准备告退时，外间传来通报，王爷回府了，正往凌云轩来。
瑞王爷萧擎，当今天子的堂弟，执掌部分京畿防务，平日公务繁忙，但每日回府必定先来看望儿子。
很快，一个身着紫色常服、身材魁梧、面容威严中带着几分倦色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他先是看了眼床上的萧衍，见儿子气色好转，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对瑞王妃点了点头，最后目光落在了楚凤歌身上。
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就是楚氏？”萧擎的声音低沉，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衍儿之事，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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