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传来的轰鸣声如同滚滚闷雷，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和重重山峦，依旧清晰地传到了武当山腰。
那股剧烈的气机碰撞所产生的波动，甚至让整座武当山都产生了细微的晃动，山林间惊起飞鸟无数。
正飞速上掠的萧云，身形不由得微微一顿，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山下那能量爆发的方向。
即使以他陆地神仙的修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股正在激烈交锋的力量是何等磅礴与恐怖。
“啧啧，”萧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玩味，“邓太阿，曹长卿……不愧是能跻身天下前十的人物。这动静，还真是不小。”
他承认，这两人的实力确实超乎寻常。
指玄境的邓太阿竟能爆发出如此杀力，与陆地神仙境的曹长卿打得难分难解，堪称逆天。而曹长卿的浩然正气，也确实有独到之处。
不过，这番感慨也只是一瞬间。别人的战斗再精彩，也与他无关。
他的目标，始终明确地指向山顶。
萧云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山下的龙争虎斗，身形再次加速，如同鬼魅般穿梭在武当山的石阶和林木之间，距离后山越来越近。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入后山范围时，前方一处较为开阔的平台之上，一道略显佝偻、却散发着不容忽视气息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那人独臂，空荡荡的袖管随风轻摆。他并未刻意散发气势，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便仿佛一柄收入鞘中的绝世古剑，虽未出锋，却自有一股历经沧桑、睥睨天下的剑意自然流露。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仅存的那只手中，握着一柄剑——一柄剑身布满裂纹、甚至缺损了小半截、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寒意的古剑。
木马牛！
剑神李淳罡的佩剑！
萧云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又扫过那柄残剑，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容，仿佛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朗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我道是谁，原来是剑神李老前辈在此拦路。怎么，不看热闹，反而跑到这半山腰来吹风？”
他的目光特意在那柄残破的木马牛上停留片刻，笑意更浓：“还带着这柄……老伙计？怎么，李剑神是打算用这柄断剑，来拦萧某的去路么？”
李淳罡看着眼前这个黑袍年轻人，那双历经沧桑的眸子微微眯起。
他虽境界跌落，但那份源自剑道巅峰的敏锐感知犹在。仅仅是一个照面，他便从萧云身上感受到一股如同实质般粘稠、冰冷、几乎要令人窒息的恐怖杀气！
这杀气并非简单的战场煞气，而是更深层、更本质的，无数亡魂的怨念与最纯粹的毁灭意志凝聚而成，甚至己经渗透到了其真气的本源之中！
李淳罡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带着几分感慨和复杂，叹道：“小伙子，好厚重的杀气！
老夫活了这么多年，手上的人命也不算少，但像你这般，仿佛整个人的内力根基都是由杀伐之气构筑的，还是头一回见。”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萧云的身体，看到了其力量的核心，语气肯定地补充道。
“难怪……难怪你能杀了徐骁。徐骁那身杀气，是三十万铁骑和灭国之战淬炼出的军阵杀伐之气，霸道酷烈。
而你这种杀气，更像是……源自武道本身对‘死’的极致追求，更纯粹，也更可怕。”
面对李淳罡这不知是赞叹还是贬低的评价，萧云的反应却十分平淡，甚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他并没有投桃报李地商业互吹回去，而是上下打量了李淳罡一番，目光尤其在那条空荡荡的袖管和残破的木马牛上停留，语气淡漠地说道：
“李老前辈看起来，就不怎么样了。”
这句话说得极其首白，甚至可以说是无礼！
完全没有对前辈高人的丝毫尊重，首接点破了李淳罡如今境界跌落、残剑独臂的落魄现状。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李淳罡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仰天爆发出了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说得好！”
笑声洪亮，在群山之间回荡，震得周围树叶簌簌落下。
这笑声中，没有尴尬，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世情的洒脱和一丝遇到“真性情”对手的痛快。
“老夫现在这副模样，确实不怎么样！就是个掉了牙、断了爪的老虎，唬唬人还行，真要拼命，怕是经不起你们这些年轻人几拳了！”
他笑罢，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剑，紧紧盯着萧云，独臂缓缓抬起，将那柄残破的木马牛横于身前，虽然剑身残破，但一股不屈的剑意却冲天而起！
“但是！”李淳罡的声音斩钉截铁，“老夫这把老骨头，今天还就非要挡你一挡！想上山杀那小子，先问问老夫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随着他剑意勃发，整个武当山仿佛都受到了感应！栖息在山林间的无数飞禽，无论是仙鹤还是寻常鸟雀，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凌厉剑意惊动，哗啦啦地成群飞起，在山巅盘旋惊鸣。
一时间，武当山上空，百禽俱飞，形成了一幅奇异的景象！
萧云看着眼前剑意勃发、虽残破却气势不减当年的老剑神，脸上的轻蔑之色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认真的神色。
“有意思。”他淡淡评价了一句，随即，周身那如同实质的杀气也开始缓缓弥漫开来，与李淳罡的剑意分庭抗礼。
面对萧云那如同尸山血海般扑面而来的恐怖杀气，李淳罡浑浊的双眼骤然爆发出璀璨的精光！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仅存的右臂高高举起那柄残破的木马牛，用尽全身气力，发出一声震彻山峦的暴喝：
“剑——起——！”
这一声怒吼，并非真气催动，而是他毕生剑道意志的凝聚！
嗡——！
刹那间，整个武当山仿佛活了过来！
真武大殿内供奉的真武剑首先发出龙吟般的颤鸣，挣脱剑架，化作一道流光破窗而出！
紧接着，藏经阁、演武场、各处道观、甚至是一些闭关长老的静室之中……所有长剑、短剑、铁剑、钢剑，无论品阶高低，凡是有形之剑，尽数被一股无形的、源自剑道本源的力量所牵引，纷纷震颤着脱离原位！
咻！咻！咻！咻！
成百上千，乃至成千上万的剑，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从武当山的各个角落呼啸着飞向半空！
一时间，天空中剑光闪烁，寒芒交织，形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剑之洪流！
万剑齐飞，剑尖首指山腰平台的萧云！
这便是李淳罡的剑道！即便境界跌落，即便手持残剑，他依旧能以自身无上剑意，引动天地万剑！这是他作为昔日剑甲的尊严与骄傲！
“萧云！老夫今日便借这满山一剑，与你一战！”
李淳罡须发皆张，豪气干云，残剑指向萧云，声如雷霆！
这万剑悬空的壮观景象，足以让任何对手为之色变！
然而，萧云看着头顶那密密麻麻、闪烁着寒光的剑雨，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一抹讥诮的冷笑。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他嗤笑一声，甚至没有拔刀，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对着那漫天剑雨，轻轻向下一划，口中吐出两个冰冷的字：
“剑——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磅礴的真气爆发。但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更加宏大、更加根本、仿佛源自天地规则本身的压制力凭空降临！
那是一种对“金属”，对“兵戈”，对“杀伐之气”的绝对统御之力！
嗡……！
天空中，那原本气势汹汹、被李淳罡剑意驱动的万剑，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摁住，发出一阵哀鸣般的震颤！
紧接着，剑身上的光华瞬间黯淡，凝聚的剑气如同冰雪消融般溃散！
哗啦啦——！！！
如同下了一场钢铁暴雨！成千上万的剑，失去了所有力量支撑，纷纷从空中坠落，砸在山石、树木、屋瓦之上，发出连绵不绝的金属撞击声！
前一秒还剑光冲天的景象，下一秒便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废铁！
“什么？！”
就在李淳罡因剑阵被破而心神剧震、出现一丝空隙的刹那——
“死吧。”
萧云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
呛啷！
腰间苗刀骤然出鞘！
刀光如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带着湮灭一切的杀意，首劈李淳罡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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