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大学有三样东西是永恒的:李建国的面瘫,王富贵的胃口,以及老教学楼三楼那排破旧储物柜发出的午夜怪声。
这学期刚开学,怪谈升级了。
不再是简单的撞击声。据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深夜留在教学楼补作业的倒霉蛋描述,那声音像是有人被关在柜子里,用尽全身力气在撞门,一下,又一下,沉闷而绝望。中间还夹杂着一种……像是被捂住嘴后发出的、压抑到极致的嘶吼。
“不是鬼,”那学生被救醒后,抓着辅导员的手,眼神涣散,“是……是怨灵!穿着皮衣,画着烟熏妆的怨灵!他在里面……在砸门!”
消息传开,“自杀的储物柜”名号不胫而走。那排柜子所在的走廊,晚上彻底成了生命禁区。
“金属疲劳?”林大柱提出第一个猜想。
“结构共振?”李建国调出建筑图纸。
“不!”苏翠花斩钉截铁,在她那本越来越像魔法书的笔记上画着一个咆哮的骷髅头,“这是‘缚地灵’!一个未能完成最后演出的摇滚乐手,他的灵魂被禁锢在了储物柜里,每晚都在重复他生命最后的挣扎!”
正当404小组准备再次夜间出动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门。
“哟!听说你们在调查储物柜怪谈?”一个圆滚滚、笑容可掬的男生挤进他们宿舍,自来熟地拍了拍王富贵的肩膀,“带我一个呗?”
来人名叫金大宝,物理系大三,外号“移动的实验室”。他是个狂热的DIY爱好者兼技术宅,性格开朗得像个小太阳,口袋里总能掏出些奇奇怪怪的小发明——比如能自动瞄准粉笔头的戒尺(曾被老师没收)、会跟着节奏闪光的运动鞋(曾在晚会上闪瞎众人),以及他现在正推销的,“最新款!超灵敏!幽灵波动探测仪!”
“我自己做的!”金大宝得意地晃着一个看起来像电视天线绑着几个闹钟零件的玩意儿,“原理是捕捉异常空间震动!保证能让那‘摇滚怨灵’现出原形!”
王富贵看着他那不靠谱的装备,嘴角抽搐:“大宝,你这玩意儿看起来更像是我奶奶的电视天线成精了。”
李建国却对那粗糙设备背后的理论产生了兴趣,拿起探测仪仔细端详。
林大柱看着热情洋溢的金大宝,想了想,多一个人(尤其是技术宅)多一份力,便点头同意:“可以,但一切行动听指挥。”
是夜,西人组加上一个金大宝,再次潜入漆黑的教学楼。与往常不同,金大宝的存在莫名驱散了一些恐怖氛围,他像个去春游的小学生,兴奋地摆弄着他的“幽灵探测仪”。
“有信号了!有信号了!”刚走到三楼走廊口,金大宝手中的仪器就发出一阵刺耳的、像是收音机搜台的杂音,天线剧烈晃动,“好强的怨念!就在前面!”
走廊尽头,那排深绿色的老旧储物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越靠近,空气中似乎真的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皮革和发胶混合的味道?
突然!
“咚!!!”
一声巨响猛地从其中一个柜子里炸开,整个柜门都肉眼可见地向外凸起了一下!紧接着,是更加疯狂、更加密集的撞击声!“咚!咚!咚!” 仿佛里面关着一头失控的野兽!
与此同时,一种低沉、沙哑、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嘶吼穿透柜门,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解——放——我——!”
“妈呀!真会说话!”王富贵吓得往后一跳。
苏翠花脸色发白,但还是坚强地举起了她的录音笔:“缚地灵……开口了!”
李建国的各种探测器数值瞬间爆表。
金大宝的“幽灵探测仪”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鸣叫,他本人却两眼放光:“天哪!这能量波动!这频率!太完美了!”
就在这极度混乱和惊悚的时刻,林大柱却猛地吸了吸鼻子,眉头紧锁。他打断了众人的恐慌,用一种异常冷静,甚至带着点疑惑的语气说:
“等等……你们有没有闻到……除了皮革味,好像还有一股…………浓郁到呛鼻子的……薄荷糖味道?”
林大柱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像按下了暂停键,让走廊里惊恐的氛围瞬间凝固。
“薄……薄荷糖?”王富贵用力吸了吸鼻子,脸上的恐惧渐渐被困惑取代,“哎?好像……还真是?”
那是一种极其强烈、甚至有些刺鼻的薄荷脑味道,混合在皮革和“怨灵”的嘶吼中,显得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金大宝的“幽灵探测仪”发出了新的提示音,不再是刺耳的警报,而是一段……节奏感极强的鼓点?
“不对!”李建国突然开口,他蹲下身,将一个高灵敏度声波探测器贴在柜门上,“撞击声的频率……有固定节奏。嘶吼声的波形……虽然扭曲,但存在明显的谐波结构,更像是……经过严重失真效果处理的人声。”
“失真?人声?”苏翠花愣住了。
金大宝猛地一拍脑袋,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我明白了!不是幽灵!是共振!是声波共振!”他指着那排储物柜,“这排柜子的固有频率,加上特定的低频声波和震动……”他手舞足蹈地开始解释他的“空间共振场”理论,唾沫横飞。
林大柱没有理会金大宝那些晦涩的专业术语,他的目光锁定在发出声音的那个储物柜上。柜门因为刚才剧烈的撞击,微微裂开了一道缝隙。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透过缝隙,用手电筒往里照去。
没有狰狞的怨灵,没有恐怖的景象。
在手电筒的光柱下,他看到了一样极其违和的东西——一个被固定在内壁上的、小巧但功率惊人的低音炮,旁边还连接着一个微型播放器,以及……几盒撒落出来的、包装极其花哨的“超强薄荷提神糖”。
而那浓郁的薄荷味,正是从这里面散发出来的。
“找到‘怨灵’了。”林大柱语气古怪地说,然后猛地用力,强行撬开了那把看起来老旧、实则只是装饰的锁头。
柜门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石化了。
柜子里没有尸体,没有幽灵,只有塞得满满当当的东西:几件挂着的、布满铆钉的黑色皮夹克,几支用完了的黑色口红,一堆重金属乐队的CD和海报,以及一个……正对着柜门内壁上一面小镜子,挤眉弄眼、调整表情的男生。
他头上戴着监听耳机,手里还拿着一个效果器。刚才那地狱般的嘶吼,显然就是通过他嘴边的微型麦克风,经过效果器处理后的“杰作”。
看到柜门被打开,男生也僵住了,脸上那副“摇滚巨星”的狂傲表情瞬间碎裂,只剩下被抓包的尴尬和惊慌。
“赵……赵小磊?”王富贵认出了他,“你不是声乐系那个……唱美声的吗?!”
真相,以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方式,大白于天下。
赵小磊,声乐系公认的“美声王子”,内心却藏着一个狂野的“死亡金属”梦。他渴望那种撕裂般的咆哮,渴望在舞台上释放最原始的激情。然而,他的专业、他的形象、他的社交圈,都让他无法在阳光下实践这个梦想。
于是,他找到了这排传说中“闹鬼”、晚上绝无人来的储物柜。他发现其中一个柜子的共振频率异常出色,简首就是个天然的、绝佳的“死亡金属”练习音箱!
他偷偷改造了这个柜子,安装了简易的音响设备。每晚夜深人静时,他就钻进柜子这个“私人练歌房”,关上门,对着小镜子,戴上耳机,开启效果器,尽情咆哮,用身体撞击柜门来寻找“节奏感”和“被困的绝望感”。而那超强薄荷糖,是他用来在咆哮间隙快速润喉、保持嗓子清凉的“秘密武器”。
所谓的“自杀的储物柜”,其实是一个死亡金属爱好者的秘密练习基地。那绝望的撞击是他在找节奏,那恐怖的嘶吼是他练习的唱腔!
“所以……”苏翠花看着柜子里那些摇滚行头,表情复杂,“没有缚地灵,只有一个……憋坏了的‘柜中摇滚巨星’?”
赵小磊羞愧地点点头,小声辩解:“这里……这里混响效果真的很好……而且绝对没人打扰……”
王富贵己经笑得首不起腰:“哥们儿……你这追梦的方式……也太硬核了!在‘鬼柜’里练死亡金属?!哈哈哈哈!”
金大宝则对他的“幽灵探测仪”捕捉到了摇滚鼓点而沾沾自喜,认为自己的发明成功了。
最终,在404小组和金大宝的“劝说”下,赵小磊保证不再用这种方式吓唬同学,并拆除了柜子里的设备。金大宝则热情地向他推荐了学校几个隔音效果好、合法的练习室。
第二天,“自杀的储物柜”彻底安静了。只是偶尔有细心的同学发现,声乐系的赵小磊同学,似乎悄悄地把头发染黑了一小绺。
林大柱在报告里写道:“结论:促使储物柜‘自杀’的,不是怨念,是一个被美声耽误的金属党,和一个混响效果超群的柜子。建议:学校增设隔音创作空间,关爱学生多元化精神需求。”
苏翠花在她的魔法笔记上,给咆哮的骷髅头画上了一副耳机和一盒薄荷糖。
而李建国,则注意到金大宝在分析柜子共振频率时,无意间提及的一个理论模型,其复杂程度远超一个普通本科生的知识范畴。他将这一点默默记下,与之前发现的“加密签名同源”事件并列归档。这些看似不相关的“能人异士”和“技术异常”,似乎正在勾勒出校园水面之下,某个更庞大图景的模糊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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