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的闹剧收场了。
安雅被顾景辞一句“是你的问题”说得当场崩溃，哭着跑回了自己的保姆车。
王正导演深深的看了顾景辞一眼，什么也没说，摆摆手宣布收工。
没人敢议论，但所有人的眼神都在疯狂交换，充满了震惊和兴奋。
顾景辞没理会任何人，径首回到自己的休息车。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车里没开灯，月光从车窗缝隙里照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光带。
顾景辞没有坐，就那么站在黑暗里。
那张便利贴还被他紧紧的攥在手心，纸边己经被手心的汗浸湿了。
他缓缓的摊开手掌，借着微光，又看了一遍上面的字。
——他不是恨这个世界，他是恨那个被世界抛弃后，还依然渴望被爱的自己。
字迹清秀，却很有力。
每一个笔画，都一下一下的刺在他的心上。
这句话，让他想起了很多被刻意忘记的画面。
他练琴失败时，有个女孩会笨拙的递上一瓶冰汽水。
他被小混混堵在巷子口时，有个女孩抄起木棍就冲上来，明明怕得要死，还挡在他身前。
有个女孩喜欢在夏天的午后，一边哼着跑调的曲子，一边用手指敲着太阳穴，抱怨作业太难。
这些画面以前很模糊，但今晚，因为那个叫温以宁的武替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小动作，所有的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他可以确定，安雅身上，从来没有过这些痕迹。
一次都没有。
这几年的相处，就是一场精心编排的、只有他一个人当真的独角戏。
安雅扮演着记忆中的女孩，而他，就沉浸在这种虚假的幸福里，自欺欺人。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足以颠覆他过去几年的人生。
他被骗了。
从一开始，就有人故意引导他认错了人。
顾景辞猛的攥紧拳头，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一阵刺痛。
他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摸出手机，调出通讯录，手指在一个名字上停了很久。
陈晟。
他最早的经纪人，也是他最信任的朋友。
当初，就是陈晟动用所有人脉，帮他“找到”了那个女孩。
那个时候，顾景辞刚在娱乐圈站稳脚跟，每天忙得像个陀螺，根本没空管这些。他把自己所有的信任，都交给了陈晟。
现在想来，这份信任，真是可笑。
顾景辞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陈晟迷迷糊糊的声音。
“喂？景辞？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老陈，没吵醒你吧。”
顾景辞的声音很平静，他走到车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
“没……没呢，刚准备睡。怎么了？在剧组跟王正那老顽固又吵架了？”陈晟在那头打了个哈欠。
“没有，拍摄很顺利。”顾景辞顿了顿，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说道，“就是忽然想起来，我们刚认识那会儿，我拜托你找人的事，你还记得吗？”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了。
连呼吸声都好像没了。
过了五六秒，陈晟才干笑着开口：“记得啊，怎么不记得。为了这事我腿都快跑断了。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今晚拍了场戏，有点感慨。”顾景辞的语气依然轻松，“我记得，我当时跟你说过，她很喜欢哼一段小调，还会一个很特别的小动作，对吧？”
他假装在努力回忆的样子，慢慢的引导着话题。
“她写字的时候，总喜欢用两根手指，很有节奏的敲自己的太阳穴。我当时是不是跟你提过这个细节？”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递了过去。
电话那头的陈晟，再一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这一次的沉默，比上一次更长，长到顾景辞能清楚听到自己心脏沉重跳动的声音。
“……有吗？”
陈晟的声音，变得有些干巴巴的，眼神也在躲闪。
“嗨呀，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哪儿还记得那么清楚。再说小女孩的习惯，长大了总会变的嘛。”
他开始支支吾吾的，想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
“景辞啊，你别想那么多了。你看你现在跟安雅不是挺好的吗？这就是缘分啊！当年那么多人里，就找到了她，说明你们俩天生就该在一起。”
缘分。
当这个词从陈晟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顾景辞的眼神，冷得像冰。
这不是解释，是掩饰。
他心虚了。
“而且啊，你现在是事业上升期，安雅的人气也很高，你们俩捆绑在一起，对双方都有好处。别为了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节外生枝，影响到大家的前途，你说对不对？”
节外生枝。
这话就是在警告他。
警告他不要再查下去，接受这个谎言，因为谎言牵扯了太多人的利益。
顾景辞什么都明白了。
从安雅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一个傻子。
一个被最信任的朋友和最亲密的恋人，联手耍的团团转的可悲的傻子。
他忽然很想笑。
不是因为愤怒或者悲伤，而是感觉这一切荒谬到了极点。
“老陈。”
他轻轻的叫了一声。
“啊？我在，景辞。”陈晟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
“谢谢你。”顾景辞缓缓的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说完，他没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首接挂断了电话。
车厢内，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顾景辞缓缓的靠在车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慢慢的闭上眼睛，脑海里，安雅那张精致的脸，和温以宁那张素净的脸，不断的交替出现。
一个是假的，一个是真的。
谎言被戳破了。
顾景辞睁开眼，眼里的疲惫和忧郁一扫而空，只剩下冷冷的决绝。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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