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山揣着药片悄悄出门后，屋里那点因为腊肠带来的短暂暖意，似乎也随着门缝里钻进来的冷风，一点点消散了。
林晚柏咂巴着嘴，还在回味那点少得可怜的油荤，眼神时不时就往藏东西的破木箱子瞟。王氏则坐在炕边，手里拿着针线，对着油灯那豆大的光，想补一件破得几乎看不出原样的衣服，可手指冻得僵硬，半天也没穿上线。
林晚月躺在炕上，裹紧了身上那床硬邦邦、带着霉味的薄被，听着外面风雪呜咽的声音，心里那点因为计划成功的轻松，很快被更深的焦虑取代。
腊肠再香，也只有那一小截。压缩饼干再顶饿，味道也太扎眼。药片更是用一颗少一颗。“祖宗托梦”这招，用一次是运气，用两次是祖宗显灵，用第三次……恐怕就要引人深思了。
她得找一条更稳定、更不引人注意的路子。
意识沉入空间。她没再去碰那些显眼的预制菜，而是走到了书房。之前找到的《野外生存手册》和《可食用植物图鉴》被她放在书桌显眼的位置。她翻开图鉴，仔细辨认着上面几种在冬季也可能找到的、相对常见的植物块茎或根茎，默默记下它们的特征和大致生长环境。
或许，她可以“引导”家人去发现这些天然食物？虽然量少，难找，但胜在安全，是逃难路上最常见的补充。混着她偶尔偷偷加进去的空间物资，应该能勉强糊口。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她的目光扫过空间里堆放的那些真空包装的腊肉腊肠，还有成箱的压缩饼干。这些东西，在她原来的世界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易子而食的逃难路上，是能救命的硬通货。能不能……用它们，去换一些这个时代更“普通”、更不引人注意的东西？比如糙米、豆子、甚至是一些旧的、但厚实点的衣物？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在她心里疯长。
以物易物，在逃难路上并不少见。但前提是，她拿出来的东西，不能太惹眼。
她走到那堆腊肠前，拆开一包，看着里面暗红色、油脂丰富的肉肠。这东西，切成一指长的小段，看起来就像是大户人家自己腌制的、没吃完带走或者遗落的？虽然精致了些，但并非完全说不通。
还有压缩饼干，如果碾碎了，混在挖来的野菜或者换来的糙米里煮，味道是不是能遮掩一些？
风险很大。一旦被人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但她必须冒这个险。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来。
第二天，雪停了，但天气更冷。呵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屋檐下挂着细长的冰棱。
林大山和林晚柏依旧早早出门，这次带了柴刀和一根削尖的木棍，打算去更远一点的林子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点冻僵的动物，或者凿开冰面捞鱼。
王氏看着他们消失在雪地的背影，叹了口气，拿起破篮子，对林晚月说：“月儿，今天还去东边坡地看看不？雪盖住了，怕是更难找了。”
林晚月点点头：“去看看吧，娘，兴许还有没被盖严实的。”
母女俩再次出门。雪后的村落一片死寂，只有她们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嘎吱”声。偶尔有村民探头出来，看到是她们，眼神复杂地看上一眼，又缩回头去。赵家的门依旧紧闭，但门口打扫过了，没有新的雪迹，看来赵爷爷的情况暂时稳住了。
走到东边坡地，果然一片白茫茫。王氏用木棍扒拉着积雪，寻找着可能露出的野菜痕迹，收获寥寥。
林晚月也装模作样地找着，心思却不在野菜上。她观察着西周，寻找着可能进行“交易”的对象。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和他们一样，一贫如洗。有几户看起来稍微齐整些的，人也显得更精明，眼神里透着算计，不是好的交易对象。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村子边缘，一户独门独院、看起来相对安静的人家。那家住着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个半大的小子，男人好像姓周，是个木匠，逃难时似乎还带了点工具，偶尔能帮人修补点东西，换口吃的，算是村里少数还有点“手艺”和微薄“资产”的人家。他们平时不怎么和人来往，但也没听说有什么恶行。
或许……可以试试？
她正想着，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从村子另一头走了过来。
是那个老仆！
他手里拎着个破旧的瓦罐，似乎是要去河边取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雪地，却在经过她们附近时，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视线在林晚月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目光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没什么情绪，但林晚月却觉得像是一根冰冷的针，轻轻扎了她一下。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扒拉雪地。
老仆没有停留，很快走远了。
王氏也看到了老仆，紧张地凑近林晚月，低声道：“月儿，是那边的人……他们怎么也出来取水了？”
林晚月摇摇头，心里那股不安感再次升起。那个侯爷和老仆，就像两团看不透的迷雾，让她本能地感到危险。
“娘，咱们回去吧，太冷了，找不到啥。”她拉了拉王氏的袖子。
王氏看着空荡荡的篮子，叹了口气，也只能点头。
回到冰冷的茅草屋，林晚月坐在炕上，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心里那个以物易物的念头更加清晰，也更加迫切。她需要尽快获得一些“正常”的物资，降低空间物资的暴露风险。
等到下午，林大山和林晚柏回来时，带回了一只冻得硬邦邦、瘦得皮包骨头的野兔，还有几条手指长短的小鱼。这己经算是难得的收获了，父子俩脸上都带着点如释重负的喜色。
“今天运气不错，在林子里下了个套，居然逮着了！”林晚柏兴奋地比划着，“鱼是凿开冰窟窿捞的，费老大劲了！”
王氏也高兴起来，连忙接过野兔和小鱼，开始收拾。
林晚月看着那点可怜的肉食，知道这远远不够。她趁着家人都在为这点收获高兴，注意力分散的时候，悄悄蹭到父亲身边，用极低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忐忑的试探：
“爹……赵爷爷家……光靠咱们接济，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囤着货装村姑？侯爷你听我解释》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怕是也难……我昨天……好像听周家婶子跟人嘀咕，说她家还有点糙米……想换点……顶饿的干货……”
她没敢首接说用腊肠换，只模糊地提了“顶饿的干货”。压缩饼干勉强能算。
林大山正在磨那把豁口的柴刀，闻言动作一顿，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晚月。
林晚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林大山盯着她看了好几秒，那眼神像是淬了冰。然后，他低下头，继续磨刀，粗糙的石头发出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就在林晚月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或者会严厉斥责她时，他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嘶哑地问：
“……你有把握？”
林晚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父亲问的是“干货”的来源！他以为她还能通过“运气”弄到！
她心脏狂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声道：“我……我也不确定……就是……就是想着……万一……还能‘梦’到点……不如换点更经吃的东西……”
她再次把“祖宗托梦”拉出来当幌子。
林大山沉默地磨着刀，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周木匠……人还算厚道……但嘴巴要紧。”
这话，几乎是默许了！
林晚月强压下心头的激动，用力点头：“我明白，爹！”
她知道，这是父亲在巨大的生存压力下，做出的妥协和冒险。他选择了相信女儿的“运气”，或者说，他选择了利用这“运气”来为家族谋一条生路。
当天晚上，一家人分食了那点少得可怜的兔肉和鱼汤，虽然依旧吃不饱，但肚子里总算有了点热乎气和油腥。
夜深人静，林大山借口出去小解，在门外冻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回来时，他对林晚月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林晚月知道，父亲是去探查和周家接触的可能性了。
第二天，林大山没有再出去找吃的，而是拿起了家里仅有的几件还能看的、稍微厚实点的旧衣服，对王氏说：“我出去转转，看能不能用这些，跟人换点麻线或者皮子，补补冬衣。”
王氏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林大山出门时，看了林晚月一眼。
林晚月会意，等父亲出去一会儿后，也借口屋里闷，想出去透透气，慢慢踱出了门。
她没有走远，就在自家茅草屋附近，假装看雪景，眼睛却留意着村里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父亲的身影出现在了周木匠家那相对齐整的院门外。他和开门出来的周木匠低声交谈了几句，周木匠似乎犹豫了一下，侧身让林大山进去了。
林晚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成败，在此一举。
她在外面等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手脚都冻得快没知觉了，才看到院门再次打开，林大山走了出来，手里似乎……空着？
她的心猛地一沉。
难道没谈成？
林大山低着头，快步往回走，脸上没什么表情。
首到走近了，林晚月才看清，父亲那破旧的棉袄怀里，似乎……微微鼓起了一点？
林大山走到她身边，脚步未停，只低声快速说了一句：“回家。”
回到屋里，栓上门，林大山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
里面是大约两斤左右的、带着麸皮的糙米！米色发黄，夹杂着石子，但在林晚月看来，却比空间里那些精米白面更让她激动！
“换到了？！”王氏和林晚柏都围了过来，又惊又喜。
林大山点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后怕：“用……用你‘梦’里那干货，换的。”他看了林晚月一眼，没具体说用了多少。
林晚月明白，父亲是用了一部分压缩饼干。两斤糙米，换的量应该不少，但在逃难路上，顶饿的“干货”确实比不能首接下咽的糙米更紧俏。
“周木匠……没多问？”王氏紧张地问。
“问了，我说是祖上逃荒时留下的法子，自己做的，就剩这点压箱底的。”林大山沉声道，“他信没信不知道，但东西他收了，米也给了。让我们……以后再有，还可以找他。”
这话，意味着一条隐秘的渠道，暂时打通了！
林晚月心里一块大石落地，同时又悬起另一块。周木匠显然不是完全相信，但他选择了交易，这意味着他要么是真需要，要么……是另有打算。
但无论如何，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当天中午，王氏就用换来的糙米，混合着之前剩下的粉末和挖来的野菜，煮了一锅真正意义上的、带着米香的粥！
虽然米少菜多，依旧是稀汤寡水，但那实实在在的米粒，咀嚼在口中的感觉，让一家人的眼眶都有些发热。
林晚月小口喝着粥，心里盘算着。两斤糙米，省着吃，也支撑不了几天。她必须尽快进行下一次“交易”，而且要换更多样化的东西，比如豆子、盐，甚至是一些旧的棉花。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个破木箱子，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里面空间那海量的物资。
路还很长，但她似乎，己经找到了一点在绝境中，撬动命运的支点。
只是不知道，这条充满风险的路，能走多远。
而村子另一头的土坯房里，老仆再次低声禀报：“公子，今天上午，林家当家的，去了周木匠家，用一小包白色的、像是干粮粉的东西，换了两斤糙米出来。”
沈玦靠在炕上，闻言，轻轻咳了一声，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开始换东西了……”他低声自语，“看来，我们的‘福星’，胃口不小啊。”
他抬起眼，看向窗外依旧灰蒙蒙的天空。
“盯紧周木匠家。还有……找个机会，探探那白色干粮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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