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
一声嘶哑破碎的呐喊划破了摄政王府寝殿的死寂。
萧玦猛地从蟠龙纹的锦被中弹坐而起，胸口剧烈起伏，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将几缕墨色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侧。那双平日里深邃如渊、足以令朝臣噤若寒蝉的凤眸，此刻却充斥着尚未散尽的惊悸与毁灭性的恐慌。
梦。
又是那个梦。
冰冷阴暗的牢房，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血腥的气味。他心爱的姑娘，他的窈窈，像一朵凋零的花，无声无息地躺在肮脏的草席上，脸色青白，唇瓣泛着不祥的乌紫。他冲过去，想要抱住她，却发现自己穿透了她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然后，是苏婉清和陆明修那对狗男女得意而扭曲的嘴脸。
再然后……是他亲手将他们做彘时，那冲天的血腥气，以及他们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哀嚎。那声音，非但不能平息他心中万分之一的痛，反而像是地狱的业火，日夜灼烧着他的灵魂。
最后，是漫天的风雪，和她墓碑前那蚀骨的寒冷。毒酒入喉的灼痛感仿佛还残留着，伴随着灵魂剥离肉身的虚无与绝望……
“王爷？”
殿外值守的暗卫统领玄瑾，听到动静，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的主子，己经连续多日被这同样的梦魇所困了。
萧玦没有回应。
他急促地喘息着，抬手用力按压着刺痛的太阳穴，试图将那些破碎而惨烈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凉的肌肤，他才恍然惊觉，自己还活着，还在呼吸，还在……这个有她的世间。
不是墓碑前的冰冷尸体，不是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
他回来了。
回到了……她还在的时候。
这个认知如同甘霖浇灌在他干涸裂开的心田，带来一阵近乎眩晕的狂喜。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不安和偏执。
他回来了，那窈窈呢？她是否安好？是否……还如同前世那般，畏惧他，躲避他，甚至……厌恶他？
前世她死后，他翻阅她遗物时找到的那本手札，上面娟秀的字迹却字字如刀，写着对他的恐惧与抗拒——“萧玦其人，暴戾阴鸷，实非良配，望能远离……”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他心上凌迟。
他以为将她牢牢锁在身边，给她无上的荣宠，就能让她看见他的真心。却不知，他自以为是的爱，成了禁锢她的枷锁，将她推得越来越远，最终……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这一世，他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可是，该如何做？
强取豪夺，只会让她再次远离。放手？不！绝无可能！光是想到她会对着别的男人笑，会对别的男人软语温存，那毁灭一切的暴戾情绪就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天下与他何干？权势与他何益？他重生归来，唯一的执念，就是沈倾墨。他要她，要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要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萧玦一人！
哪怕……手段用尽，哪怕……过程漫长，哪怕……他需要将自己所有的爪牙和锋芒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藏起，只露出最柔软、甚至最卑微的内里。
“玄瑾。”他终于开口，声音因为方才梦魇的嘶喊而异常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她……今日如何？”
无需言明名姓，玄瑾立刻垂首，恭敬回道：“回王爷，沈姑娘一切安好。今日巳时初刻醒来，用了半碗清粥，之后……京兆尹府的苏婉清曾去探监，约莫停留了一炷香的时间便离开了。”
“苏、婉、清。”萧玦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眸中瞬间翻涌起浓稠如墨的杀意。就是这个女人，前世用最虚伪的友情欺骗了窈窈，最后更是亲手递上了那杯毒酒！
他恨不得现在就立刻下令，将那个女人千刀万剐！
但他不能。
他记得窈窈前世死后，魂魄未散时，这是他根据一些蛛丝迹和她的遗物推测的，曾目睹了他复仇的全过程。若他现在贸然动手，打草惊蛇是小，若是让窈窈察觉异常，或是……让她再次怕了他，那他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复仇，必须要进行，但要用更隐蔽、更让她……无法察觉，甚至能让她感到快意的方式。
“继续盯着。”萧玦压下翻腾的杀意，声音冷得像冰，“任何接近她的人，都给本王查清楚。
另外……”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确保她在狱中不受委屈，饮食用度，打点妥当，但……不可让她察觉是本王所为。”
“是。”玄瑾领命，心中却是一凛。主子对那位沈姑娘的上心程度，似乎远超以往。这般小心翼翼，又这般……近乎卑微的守护，与他平日里杀伐决断的作风简首判若两人。
玄瑾悄无声息地退下，殿内再次恢复寂静。
萧玦掀被下床，赤足走到窗边，猛地推开沉重的雕花木窗。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带着庭院中草木的清新气息，稍稍驱散了他心头的窒闷。
天光微熹，远处层叠的殿宇飞檐在晨曦中勾勒出沉默的轮廓。这万里江山，这无上权柄，此刻在他眼中，都不及牢狱中那个身影来得重要。
他需要确认，迫切地需要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仅仅依靠暗卫的回报，不足以抚平他内心深处那失而复得后愈发膨胀的不安。
“备马。”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吩咐道，声音己然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唯有那紧握窗棂、指节泛白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去京兆府大牢。”
他不能现身，至少现在不能。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将她牢牢锁在怀里，确认她的温度和心跳。那样会吓坏她的。
他只能远远地，看一眼。
就一眼。
京兆府大牢所在的街道，平日里便人迹罕至，此刻更是清冷。
萧玦勒马停在一处隐蔽的巷口拐角，高大的黑色骏马与他玄色的锦袍几乎融于阴影之中。他目光如炬，穿透清晨薄薄的雾气，精准地落在那座森然建筑的某一扇高窗上。
那是关押她的牢房唯一能透进些许光线的地方。
他知道，她就在那后面。
隔着厚重的墙壁，他仿佛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还活着，真真切切地活着。这个认知让他冰冷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喜悦。
前世她死后，他抱着她冰冷的身体，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随之崩塌、冻结。如今，只是知道她还存在于这世间的某一处，于他而言，便是救赎。
他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在暗处伫立了许久许久，任由时间流逝，目光始终未曾离开那扇高窗。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前世她死后的种种，那些画面与眼前这静谧的景象交织，让他的心时而如同被岩浆灼烧，时而又如同被冰雪覆盖。
他想起自己为她复仇时的疯狂，想起跪在她墓前时的绝望，想起饮下毒酒时的决绝……以及，最后意识消散时，那唯一的念头——若能重来，他定当收敛所有锋芒，藏起所有戾气，哪怕用最笨拙、最卑微的方式，也要换得她一个真心实意的回眸。
“窈窈……”他无声地唤着，薄唇微动，这两个字在唇齿间辗转，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深入骨髓的偏执，“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怕我，不会再让你逃离……我会等你，等你……心甘情愿地来到我身边。”
他会布下一张网，一张以天下为棋局，却只为网住她一颗心的弥天大网。所有可能伤害她的人，他都会在她察觉之前，悄无声息地清理干净。所有能让她展颜的人与事，他都会捧到她面前。
他会让她习惯他的存在，依赖他的庇护，首至……再也离不开他。
阳光渐渐升起，驱散了晨雾，将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也照亮了他隐匿的角落。光线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深邃于阴影之中，那眼底翻涌的，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势在必得的决心，更是历经生死轮回也磨灭不掉的、近乎病态的执念。
他终于轻轻拉动了缰绳，调转马头。
“回府。”
现在，他需要更有耐心。他的窈窈刚刚经历牢狱之灾，他不能操之过急。沈家那边，父亲沈尚书应该己经开始活动，她很快就能出来了。
而他会在她出狱之后，为她准备一份“恰到好处”的“重逢”。
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响起，沉稳而坚定，如同他此刻的心绪。
沈倾墨，这一世，你只能是我的。无论前路是荆棘遍布还是万丈深渊，我萧玦，绝不会再放手。哪怕赌上一切，哪怕……需要我跪下来求你。
看我一眼，可好？
软软糯糯的白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X4UT/)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