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落水受寒，据说回府后便一病不起，在榻上缠绵了许久。礼部侍郎府那边对外只说是意外，但当日参加赏梅宴的小姐们心中各有猜测，只是碍于沈倾墨如今的身份和摄政王那骇人的威慑力，无人敢多嘴议论。
京中关于沈倾墨的流言，反而因苏婉清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沉寂了不少，毕竟，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意外失足”的人。
天气愈发寒冷，年关将近。这日，顾云昭风风火火地来了摄政王府，美其名曰给沈倾墨送些边关带来的新奇皮毛料子。
一进墨韵堂，屏退了左右，顾云昭那爽朗的笑容便收敛了几分，拉着沈倾墨在暖榻上坐下，上下打量着她，眉头微蹙：“倾墨，你实话告诉我，你在这里……过得可还顺心？”
沈倾墨为她斟上一杯热茶，笑道：“你不是都看见了？好吃好住，无人敢怠慢，怎会不顺心？”
“我不是说这个！”顾云昭性子急，压低了声音，“我是说……那位爷！”她指了指主院的方向，“他对你……可还好？我听说前些日子你陪他出府遇刺，他还为你受了伤？还有那裴文轩，莫名其妙就被打发到边关吃沙子去了……他这人，手段未免太……”
顾云昭没有把话说完，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她虽性子首率，却也并非不懂权谋。萧玦对沈倾墨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这种强烈到令人窒息的情感，对于寻常女子而言，究竟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她怕沈倾墨是被迫承受，怕她在这金丝笼里并不快乐。
沈倾墨看着好友眼中真切的关怀，心中一暖。她握住顾云昭的手，指尖温热：“云昭，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有些事情，并非如表面所见。”她顿了顿，目光掠过窗外凋零的枝桠，声音轻柔却坚定，“他待我……极好。”
“极好？”顾云昭显然不信，“他那样的人，性子冷得像块冰，手段又狠得像把刀，动辄打杀……倾墨，你是不是被他胁迫？还是有什么苦衷？你若不愿，我想办法……”
“云昭。”沈倾墨打断她的话，抬起眼眸，首视着顾云昭，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漾着一种顾云昭看不懂的、复杂而深沉的情绪，“他没有胁迫我。是我……自愿留在这里的。”
“自愿？”顾云昭愕然，“为什么？就因为他是摄政王？倾墨，你不是那样的人！”
“自然不是。”沈倾墨轻轻摇头，唇角泛起一丝温柔的、带着些许怅然的弧度，“或许在旁人眼中，他暴戾、专横、不可理喻。但在我眼里……”她眼前浮现出萧玦为她徒手碎杯时眼底的不安，为她挡箭时毫不犹豫的背影，深夜徘徊在她窗外的孤影，还有那笨拙却细致的照顾……“他只是一个……用错了方式，却爱惨了我的傻子。”
顾云昭彻底愣住了。她从未想过会从沈倾墨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爱惨了你”？那个冷面阎王般的摄政王？
“可是……他的方式……”顾云昭依旧难以接受，“这般强势，将你禁锢在身边，不容旁人靠近半分，这真的是爱吗？倾墨，我怕你将来会受伤！”
沈倾墨沉默了片刻。暖阁内炭火噼啪作响，茶香袅袅。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幽深，仿佛透过眼前的虚空，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掌中窈窈：摄政王的心尖宠“云昭，你可曾想过……”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飘渺感，“或许……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曾经失去过什么，所以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
顾云昭被她这话问得一怔：“失去？他位极人臣，权倾天下，有什么可失去的？”
沈倾墨没有回答，只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温热微苦的茶汤滑入喉间，却化不开她心头的万千思绪。
萧玦那夜的梦呓，他眼中时常浮现的、与她年龄经历不符的深刻痛楚，还有那些她无法解释的、过于沉重的爱意与不安……这一切，都指向那个她不敢深思，却又越来越确信的答案。
她放下茶杯，看向依旧满脸不解的顾云昭，脸上重新露出安抚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底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好了，云昭，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但这件事，我心中有数。”
她拍了拍顾云昭的手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顾云昭看着她平静却坚定的眼神，知道再多说也无益。她了解沈倾墨，外表柔顺，内里却极有主见。一旦她决定了的事，旁人很难改变。
她重重叹了口气，反手握住沈倾墨的手：“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劝了。总之，你记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顾云昭永远站在你这边！若是哪天他敢欺负你，我第一个带兵冲进这王府替你讨回公道！”
她这话说得豪气干云，带着将门虎女特有的彪悍。
沈倾墨被她逗笑了，心底那点阴霾也散去了不少：“好，我记下了。到时候，可就指望顾女将军来救我了。”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又说了会子闲话，顾云昭才告辞离去。
送走顾云昭，沈倾墨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庭院中积下的薄雪。
云昭，你的担忧，我何尝不知？
只是，你不知前因，自然不解后果。
他所有的偏执与强势，皆因一场你我都不知道的、惨烈的失去。
这一世，我既己知晓他的真心，又怎能因他爱我的方式与常人不同，便再次将他推开？
那不是将他推向更深的深渊吗？
她拢了拢衣襟，感受着窗外渗入的寒意，眼神却愈发清明坚定。
阿玦，无论前路如何，这一世，我既选择了你，便不会回头。
你的不安，我来抚平。你的伤痛，我来治愈。
至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
沈倾墨的眼底掠过一丝冷光。苏婉清经此一遭，怕是会更加怨恨，也更可能狗急跳墙。还有那至今未曾查出的刺杀幕后主使……
她不会永远只做被萧玦护在羽翼下的那个人。
她也要变得更强，才能与他并肩，才能守护住这份失而复得的深情。
夜色渐浓，王府各处陆续点起了灯火。沈倾墨转身，走向书案，那里还放着几本她近日在研读的、关于朝堂势力和边关军务的书籍。
路还很长，但她己不再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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