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城市陷入沉睡，只有零星灯火如同守夜人的眼睛。
顶层公寓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风声。
次卧的门被无声推开。
傅沉舟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家居服，倚在门框上，看着主卧的方向。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深邃如夜，指尖夹着那枚几乎看不见的微型追踪器，屏幕上代表俞问夏位置的光点，刚刚稳定地回到了公寓范围内。
他听到了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响动——是从阳台方向传来的。
如同猫爪落地。
他耐心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主卧的门把手，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几乎被空气吞没的转动声。
门被推开一条缝。
俞问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依旧穿着那身黑色夜行衣，帽子己经摘下，盘起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几缕在颊边，脸上带着运动后的潮红和尚未完全平复的急促呼吸。
她的眼神，在接触到客厅里那道倚门而立的的身影时，瞬间凝固，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淬了毒的匕首。
西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干，只剩下无声的、激烈的碰撞。
傅沉舟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她全身，从她沾了些许灰尘的肩头，到她紧握的、指节泛白的拳头，最后定格在她那双燃着熊熊怒焰和刻骨恨意的眸子上。
他没有问她去了哪里，也没有问她为何这副模样。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早己洞悉一切。
这种沉默的、了然的姿态，彻底点燃了俞问夏压抑了一路的怒火和悲恸。
她一步步走向他，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夜行衣包裹下的身躯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极力压抑的暴戾。
“好玩吗？”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恨意，“看着我去发现同伴的尸体，看着我被你的人追杀，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意思？暗渊帝的游戏，果然高端。”
傅沉舟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我的人？”
他的反问，在俞问夏听来，无异于虚伪的狡辩。
“还在装？”俞问夏猛地摊开手心，将那枚染血的、带着“蚀骨盟”标记的微型徽章狠狠亮在他眼前，“这个！从影的尸体上找到的！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
徽章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冷的光，上面的血迹己经变成暗褐色，却依旧刺眼。
傅沉舟的目光落在徽章上，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眸色更深沉了些。
“所以，”他抬眼，重新看向她，声音低沉平稳，“你认定，是我杀了他。”
“难道不是吗？！”俞问夏几乎是低吼出来，眼眶因为愤怒和隐忍的泪意而泛红，“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他约我见面？除了你‘蚀骨盟’的人，谁会带着这个标记？傅沉舟，你敢做不敢当吗？！”
面对她激烈的指控，傅沉舟沉默了片刻。
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那里面除了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因为同伴惨死而带来的脆弱和痛苦。
这让他心底某处，微微动了一下。
但他并没有解释。
有些事，在真相未明之前，解释苍白无力。
更何况，他习惯了掌控，不习惯向任何人坦白。
“我说过，游戏规则由我定。”他最终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在你没有足够证据证明我的‘指控’是子虚乌有之前，你，依然在我的监视之下。至于这枚徽章……”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那染血的证物，“我会查清来源。”
“查清来源？”俞问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讥诮的弧度，“贼喊捉贼？傅沉舟，你真让我恶心。”
她不再看他，攥紧那枚徽章，转身走向主卧。
在关门之前，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一字一句，清晰地传来：
“傅沉舟，记住今天。”
“影的血，不会白流。”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和你的‘蚀骨盟’，付出代价。”
“砰——”
主卧的门被狠狠甩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刺耳，仿佛也将两人之间那本就脆弱的、由谎言和试探构筑的桥梁，彻底斩断。
傅沉舟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眸色深沉如海。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掠过眼底。
事情，似乎开始脱离他预设的轨道了。
那枚徽章……
他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加密信息：
【彻查东区货仓伏击事件，以及‘蚀骨盟’内部所有分支徽章使用记录。重点排查‘荆棘骷髅’变体徽章。】
放下手机，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沉睡的城市。
猎手与猎物的游戏，似乎混入了一些……不听话的、试图搅局的棋子。
而那个小骗子，此刻大概正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
傅沉舟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凉的玻璃。
有意思。
这场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只是，心底那丝因她红了的眼眶而泛起的不适，又是怎么回事？
他微微蹙眉，将这点异常归咎于……猎物脱离掌控带来的短暂不快。
仅此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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