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放晴。连日的阴雨洗去了扬州城的尘嚣，运河水面波光粼粼，两岸街市也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李清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布长衫，虽仍是普通布料，但因其气质蜕变，行走间自有一股从容气度，与周遭凡俗渐生隔阂。胡癞子早早候在巷口，今日他特意换了件半新的褂子，只是那点头哈腰的姿态未变。
“李爷，聚古斋就在前街，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古玩铺子，掌柜的眼毒得很。”胡癞子一边引路，一边介绍。
聚古斋门面阔气，黑底金字的招牌，门口站着两个青衣小帽的伙计，眼神精明。进出的客人也多衣着光鲜，非富即贵。
李清步入店内，一股混合着檀香、旧纸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店内宽敞，博古架上陈列着各式瓷器、玉器、铜器，墙上挂着古字画，琳琅满目。伙计见李清衣着普通，但气度不凡，又见身后跟着个面相凶悍的跟班（胡癞子），倒也不敢怠慢，上前招呼。
“这位公子，想看些什么？本店新到了一批乾隆官窑的瓷器，还有几幅前朝名家的字画……”伙计口若悬河。
李清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店内陈设，灵觉微动。大部分物件虽古意盎然，但皆是凡品，并无灵异。唯有几件年代久远的青铜器和几方古砚，散发着微弱的岁月沉淀之气，对他修炼略有裨益，但价值不菲，且效果微弱，并非急需。
“听说贵店近日得了一批北边来的旧货？”李清开口，声音平和。
伙计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公子消息灵通。是有这么一批，多是些残破物件，还在后堂整理，未及上架。公子若有兴趣，可随我去后堂一观。”
李清点头。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前堂这些标价高昂的“精品”，反不如那些未经筛选、可能蒙尘的残破旧货更有机会淘到宝贝。
后堂比前堂稍显凌乱，地上放着几个打开的大木箱，里面堆满了各种锈蚀的兵器、残缺的陶俑、破损的卷轴等，空气中霉味更重。一个老师傅正戴着老花镜，小心地清理着一尊铜佛。
李清示意伙计自便，自己则在那些旧货中慢慢踱步，灵觉仔细探查。
忽然，他脚步停在了一个角落。那里堆着几块大小不一的青铜碎片，沾满泥垢和铜绿，似乎是从某件大型青铜器上碎裂下来的。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上，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刻痕。
吸引他的，并非碎片本身，而是其上残留的一丝极淡、却异常古老的意蕴！这意蕴与他怀中那块暗黄绢布角落的朱红鼎印，竟有几分相似之感，都带着一种镇压、厚重的韵味！
他蹲下身，拿起那块较大的碎片，拂去表面的浮尘，仔细辨认上面的刻痕。那是几个极其古奥的篆字，与他绢布上那两个小字属同一体系，他依旧不识，但其笔画结构间蕴含的“理”，却隐隐与“鼎”相关，似乎记载着某种祭祀或铸造的片段信息。
逆天悟性自发运转，将这几个残字与绢布上的鼎印、古字相互印证、推演。刹那间，脑海中浮现出模糊景象：一座巨大的青铜鼎，立于苍茫大地，三足两耳，铭文遍布，镇压气运，汇聚灵机……景象一闪而逝，却让他对“鼎”之含义的理解，深刻了数分。
“这块碎片，怎么卖？”李清压下心中波澜，抬头问跟过来的伙计。
伙计看了看那堆破烂，笑道：“公子，这些都是破损的废铜，不值几个钱。您要喜欢，给一两银子，全拿走便是。”
李清没有还价，首接付了钱，让胡癞子将几块青铜碎片包好。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另一个箱子角落，里面堆着些残破的字画卷轴。其中一幅卷轴的玉轴头断裂，绢本暗沉，但露出的边缘，似乎有半方钤印，印文模糊，却让李清觉得有些眼熟。
他走近些，灵觉仔细感应，那钤印上残留的意蕴，竟与昨夜鬼市那佝偻老者怀中隐晦波动的灵机，有微弱的相似之处！同属玄门正宗一路，但更为淡薄，几近于无。
“这幅画呢？”他指向那残卷。
伙计凑过来看了看，摇头道：“公子，这画绢本都脆了，画意也模糊不清，怕是修复不了。您要的话，连同这几幅一起，算您五百文。”他指了指旁边几卷同样破损的画卷。
李清心知这画本身己无价值，但那半方钤印，或许是个线索。他点头买下。
带着青铜碎片和几卷废画走出聚古斋，李清心中念头飞转。青铜碎片印证了绢布鼎文，指向某种古老的祭祀或法器体系。而那残画钤印，则隐隐将线索拉回到了鬼市那神秘老者身上。
“李爷，这些破铜烂铁和废画……”胡癞子抱着东西，有些不解。
“自有用途。”李清淡淡道，“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胡癞子连忙正色道：“正要禀报李爷。百草堂那支五十年老参，三日后巳时，由李府管家亲自带人来取。经手的是百草堂的张掌柜和李府的王管家。”
“三日后，巳时……”李清记下这个时间点。硬抢非他所愿，但若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截胡”，他也不会客气。
回到租处，李清先将那几卷废画摊开。果然，绢本脆弱，画意漫漶，己无观赏价值。他小心地将那半方钤印临摹下来，印文是“云笈”二字，字体古雅。
“云笈……”他沉吟着。这似乎是一个道号或宗门印记。昨夜那老者怀中之物，波动精纯正大，莫非与这“云笈”有关？那老者是守护者？还是……逃亡者？
线索逐渐清晰，却又引向更深的迷雾。
随后，他拿起那些青铜碎片，与怀中的暗黄绢布对照。灵觉沉浸其中，逆天悟性全力推演那些残文古字，结合鼎印观想，试图补全那门残缺古老的“引气淬体”之术。
这一次，有了实物碎片上更清晰的铭文参照，推演顺利了许多。虽然依旧残缺，但关于如何引动更精纯的天地灵气（或地脉煞气）淬炼筋骨的部分，又多领悟了几分奥义，可进一步优化他的《先天一炁道体初篇》。
不知不觉，日己西斜。
李清放下碎片，眼中精光内蕴。聚古斋之行，收获颇丰。不仅得了实物印证，拓宽了眼界，更坚定了他的判断：这方武侠世界，并非那么简单。在武林纷争、江湖仇杀的表象之下，或许隐藏着更为久远、涉及上古炼气士甚至修仙宗门的秘密碎片。
而他自己，便是要将这些碎片，以逆天悟性为针，以自创功法为线，重新编织起来，走出一条独一无二的修仙之路。
他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目光似乎穿透了屋舍，落在了城南百草堂的方向。
三日后，那支五十年老参，他志在必得。这不仅是一株药材，更是他验证当前实力、获取修炼资粮的第一步。
夜色，再次降临扬州。而李清的计划，己如暗夜中的蛛网，悄然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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