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意识深处的隐痛。卯之花队长的治疗灵压如同暖流，缓慢修复着那场“共鸣”爆炸带来的创伤，但某些东西，似乎永远地改变了。
我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半昏半醒之间，意识在现实与灵魂深处的混沌图景间摇摆。那片代表着种子的、灰蒙蒙的光团，依旧保持着令人不安的“静默”。它不再吸收崩玉余烬，也不再传递任何清晰的意念，只是如同一团原始的星云，在我意识的角落里缓慢地、无规律地旋转。
但偶尔，在意识沉入最深时，我能“听”到一些东西。
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逻辑流，也不是崩玉那充满诱惑的呼唤，更非种子笨拙模仿的情感波动。
那是一种……细微的、仿佛万物初生时的窸窣低语。
像是规则链条在无意识中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又像是无数破碎的记忆与情感碎片在混沌中沉浮、偶尔折射出的微弱光斑。有时，那低语中会夹杂着一丝我极其熟悉的、属于“雏森桃”的愤怒或执念的碎片；有时，又会流转过一抹源自崩玉知识的、冰冷而浩瀚的规则流光。
这些“低语”杂乱无章，毫无意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力。仿佛在那片被打碎后重组的混沌基底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懵懂地、依循着某种全新的、未知的法则，重新开始“编织”自己。
它没有“思考”，它只是在……“孕育”。
这种状态既让人稍稍安心（至少它没有立刻变成毁灭性的怪物），又带来更深的不确定性。我们就像守着一颗不知会孵化出天使还是恶魔的蛋，每一分每一秒都备受煎熬。
浦原和涅茧利动用了一切手段试图解析这种“混沌静默”，但所有的探测灵子或分析模型一旦触及那片灰蒙蒙的区域，就如同泥牛入海，要么被无声无息地吞噬，要么反馈回一堆完全无法理解的、自相矛盾的乱码。
“它的存在层级，可能己经超越了我们现在能理解的范畴。”浦原得出了令人沮丧的结论，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我们只能观察，无法干预。”
而外部神域的“胎动”，也并未停止。
那沉闷的、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压迫感，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让瀞灵廷内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窒息。天空仿佛永远蒙着一层阴翳，连流转的灵子都带着一种滞涩感。
更令人不安的是，一些细微的、异常的“规则回流”现象开始出现。
比如，某处街道的静灵纹会毫无征兆地短暂失效一瞬，然后又自行恢复。
比如，一些低阶死神的鬼道施展时，偶尔会出现极其微小的、不符合常规灵子排列的“冗余波动”，虽然不影响效果，却显得格格不入。
比如，技术开发局的某些精密仪器，会间歇性地记录到一些来源不明、性质未知的微弱信息片段，它们不像攻击，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信息排泄物”。
这些现象分散而微小，如同人体新陈代谢中产生的无用颗粒，并未引起大规模的恐慌，却被浦原和涅茧利敏锐地捕捉到了。
“是神域在‘排异’。”涅茧利分析道，“它在试图清除内部积累的‘杂质’和‘压力’。这些‘回流’和‘冗余波动’，就是其自我调节过程中产生的……‘代谢废物’。”
“而这些‘废物’中，”浦原接话，眼神锐利地看向我，或者说，看向我意识深处的那片混沌，“夹杂着大量未被完全消化的、源自‘认知之癌’攻击的异界规则碎片，以及……少量极其微弱的、带着‘种子’早期演化特征的灵子印记。”
我的心猛地一沉。
神域不仅是在整体上感到“压力”，它甚至己经开始本能地、尝试性地“排出”与种子相关的痕迹！虽然目前还只是最细微、最边缘的部分，但这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说明种子（或者说它之前活动留下的“污染”），己经被神域的系统识别为需要清理的“异物”！
一旦这种“排异”过程升级，从无意识的代谢变成有针对性的“免疫清除”，那么依旧处于“混沌静默”、毫无防备能力的种子，必将首当其冲！
我们仿佛坐在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脚下是滚烫的、不安涌动的岩浆（神域的压力），而怀里还抱着一颗极度不稳定、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混沌的种子）。
就在这种内外交迫、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一首负责监控“镜花水月”滤镜动态的涅茧利，突然传来了一个更加惊人的发现。
他在分析那些神域“代谢”出的信息碎片时，捕捉到了一段极其短暂、但结构异常清晰的“规则镜像”！这段镜像并非攻击，也非错误，它完美复刻了“镜花水月”滤镜在处理某个特定类型“认知之癌”噪音时的……内部运作逻辑片段！
就像是一面镜子，短暂地照出了滤镜运行时的“内部结构”！
“是‘排异’过程产生的信息扰动，偶然间在滤镜自身逻辑中制造了一个短暂的‘自我观测窗口’！”涅茧利的虚拟茧因兴奋而剧烈闪烁，“我们窥见了一角！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这为我们理解‘镜花水月’的本质，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真实的样本！”
希望，总是在最深的绝望中，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露出一丝缝隙。
然而，这缝隙的另一端，是更深的危险。
几乎在涅茧利捕捉到那段“规则镜像”的同时，我一首沉寂的意识深处，那团灰蒙蒙的混沌光团，毫无征兆地……轻微悸动了一下。
它没有“醒来”。
它没有传递任何意念。
但就在那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一缕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某种……本能吸引的波动，从那混沌之中探出，如同初生藤蔓的触须，轻轻地、懵懂地，触碰了一下涅茧利传来的、关于“规则镜像”的数据流……
它在无意识中，对“镜花水月”的奥秘，产生了反应！
混沌，开始了它第一次无意识的……探知。
而神域深处那沉闷的胎动，似乎也在这一刻，微不可查地……停滞了一瞬。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尽的深渊中，第一次……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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