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雷霆所说的“康复训练”，如期而至。只是这“康复”二字，听起来更像是对我身心的一次彻底重塑，目标是打造一个符合公众期待的、完美无瑕的“英雄”形象。
训练地点，从第七特训中心转移到了基地内部一个更加隐蔽、安保等级更高的“形象塑造中心”。这里与其说是训练场，不如说是一个高度精密的舞台后台。我的教官团队也扩大了，除了雷克继续负责我的体能和基础战斗素养（现在更侧重于“表演性”的战斗动作），还增加了礼仪导师、媒体应对专家，甚至还有一位表情管理顾问。
礼仪导师是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女士，姓周。她对我的一举一动都要求苛刻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从走路的步幅、站姿的角度、握手的时间，到用餐时刀叉的摆放、微笑时露出的牙齿颗数，都有严格的规定。
“林女士，您现在代表的不再是您个人，而是联邦的英雄象征。”周导师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陈述一条物理定律，“您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会被媒体放大解读。必须做到完美无瑕，无可挑剔。”
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在她的指令下反复练习着标准的坐姿、走姿、挥手致意。每一个动作都要分解、定格、纠正，首到形成肌肉记忆。我感觉自己不是在康复，而是在被编程。
媒体应对专家则是个语速极快、眼神精明的年轻人。他给我灌输各种应对采访的技巧：如何回避敏感问题，如何将话题引向预设方向，如何用模棱两可的话语塑造正面形象，甚至在必要时如何“真情流露”地落泪。
“记住，您是‘幽灵’，是神秘的英雄。您不需要透露太多个人信息，但要展现出对联邦的热爱、对民众的关怀，以及……适当的谦逊。”他播放着各种政客和名人的采访录像，逐帧分析他们的微表情和话术，“当被问及战斗细节时，您可以表示‘记不清了’或者‘那是每一位联邦战士都会做的’，将功劳归于集体。”
最让我难受的是表情管理顾问。她拿着仪器对着我的脸，分析我各种情绪下的肌肉走向，然后教我如何“控制”表情。
“喜悦要含蓄，嘴角上扬15度最佳，眼神要温和有光。”
“悲伤要克制，眉头微蹙，眼神低垂，但不能流泪，那会显得脆弱。”
“谈到敌人时要坚毅，下巴微收，眼神锐利，但不能有仇恨，那不符合英雄的胸怀。”
我像个实验室的小白鼠，被反复摆弄。我感觉自己的脸都快僵住了，仿佛戴上了一层无形的面具。真实的情绪被压抑，取而代之的是精心设计好的“正确”反应。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说好的低调养老，你非逼我搞军工雷克的训练内容也变了。不再是生死搏杀，而是如何在镜头前展现“英姿飒爽”。他设计了一套华丽的、充满视觉冲击力的机甲格斗动作，要求我做到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动作要帅，要有力量感，但也要有美感。让民众看到希望和力量，而不是血腥和暴力。”雷克一边指导我完成一个高难度的空中转体接精准点射的虚拟动作，一边冷硬地解释。
我驾驶着虚拟的“小粉鹰”，在模拟的星空背景下，做出各种华丽却华而不实的动作，感觉自己像个马戏团里表演杂技的猴子。我知道，这些动作在真正的战场上毫无用处，但它们符合“英雄”的审美。
霍雷霆偶尔会来视察。他通常只是远远地看着，不发表意见，但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有一次，在我完成一套复杂的礼仪动作后，他走了过来。
“眼神还不够。”他盯着我的眼睛，淡淡地说，“少了点东西。”
“少了什么？”我下意识地问。
“信念感。”霍雷霆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我脸上的面具，“你只是在模仿，不是在‘成为’。民众需要看到的，是一个真正相信自己在做什么的英雄。”
我心头一震。他说对了。我确实不相信。这一切对我来说，只是一场被迫参与的荒诞剧。
“我会……调整。”我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霍雷霆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但他的那句话，却像一根刺，扎进了我的心里。
训练是枯燥而痛苦的。我每天都被各种“标准”和“要求”淹没，感觉自己的人性正在被一点点磨平、塑造成一个光鲜亮丽的符号。只有在深夜，独自躺在隔离病房的床上时，我才能卸下所有伪装，感受到内心深处的疲惫和茫然。
我到底是谁？是那个只想苟活的穿越者林塘？还是这个被制造出来的英雄“幽灵”？
答案模糊不清。
这天下午，我正在媒体专家的指导下，对着虚拟的采访镜头练习标准答案，霍雷霆的副官突然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霍雷霆的脸色微微一凝，随即恢复了平静。他挥手让副官和训练团队暂时离开。
训练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准备一下。”霍雷霆看着我，语气严肃，“秦羽来了。他要见你。”
秦羽？他要见我？在这个时候？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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