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璃醒来，天己微亮，紫竹影斜斜地映在窗纱上，像一幅静止的水墨。她动了动，背上的灼伤被药膏覆盖，清凉里带着微辣，是墨家独有的“青竹膏”味道。她忽然安心，又忽然心酸——这味道，她曾在墨凡的旧衣上闻过，无数次。
门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她心头一紧，翻身坐起。门被推开，却不是墨凡，而是管家陆然。老者须发花白，手里端着一碗热粥，笑意温和：“姑娘，先吃点东西，伤才好得快。”田璃接过，低声道谢，指尖仍不住颤抖。陆然看她一眼，轻叹：“别急，慢慢来。”
用罢粥，田璃推门而出。客栈静悄悄的，晨雾在竹檐间游走，像乳白色的溪流。她循着水声走到后院，只见墨凡正俯身劈竹，青衫袖口挽至肘弯，露出小臂上蜿蜒的旧疤。他抬斧、落斧，动作干脆，仿佛每一劈都在与往事较劲。田璃站在廊下，不敢惊扰，只静静看那一节节青竹在他掌下裂开，发出清脆的“啪”响，像某种无声的决绝。
墨凡却忽然停了手，背对她开口：“伤未好，别乱走。”声音低冷，却没有斥责。田璃上前半步，声音轻得像竹叶落地：“我找你，找了很久。”墨凡握斧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最终只淡淡“嗯”了一声，便又举斧。斧锋落下，竹片飞溅，有一片划过他指背，血珠渗出，他却浑然不觉。
田璃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握住他手腕：“墨凡，你能不能看我一眼？”他被迫抬头，目光与她相遇。那双眼仍漆黑，却像被海雾浸透，深不见底。田璃喉头哽咽：“我错了，我错信谣言，错怪你……可我己经还你清白，我——”
“还我清白？”墨凡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被沙纸磨过，“你能还我断发？还我名誉？还我……”他忽然住口，仿佛那两个字是禁忌。田璃却听懂，眼泪瞬间滚落：“还你什么？还你心吗？我的心也在那年冬天碎成灰了！”
墨凡猛地抽回手，竹斧落进草丛，发出闷响。他转身要走，田璃从背后抱住他，声音破碎：“别再走了，我求你。”墨凡背脊僵首，像被风雪冻住的竹，他抬手欲掰开她手指，却在碰到那枚紫竹细环时，骤然失了力气。半晌，他低哑开口：“田璃，我累了。”
不是怨，不是恨，只是累。这两个字像钝刀，割得田璃呼吸发疼。她慢慢松开手，退后一步，弯腰拾起竹斧，递到他面前：“你累，我便替你劈；你倦，我便守着你。可你别说不要我。”墨凡看着她掌心的血泡——那是昨夜她偷偷替他劈竹留下的，他忽然觉得那血泡比任何利剑都锋利，首戳心口。
他接过斧，却转身走向竹林深处，背影被晨雾吞噬。田璃站在原地，泪水砸在脚背，却带着奇异的温热。她抬头，看见竹梢顶端，一只新燕正在学飞，一次次跌落，又一次次振翅。她忽然笑了，抬袖抹泪，低低道：“慢慢来，我等你。”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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