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锦江这么一将军，姑娘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因为……因为那‘阴符法’，它不是凭空就能用的。”
“得画在宣纸上，才能变成一张张可以买卖的符咒。”
“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更小了。
“十张画好的阴符，才能卖一块宝钞。”
宣纸？
画符？
卧槽！
这不就是……原材料加工吗！
周锦江瞬间就懂了。
这姑娘相当于一个拥有独家配方的厨子，但她没有锅！
她会做满汉全席，可她连个厨房都没有！
这“阴符法”是技术，是软件，但需要“宣纸”这个硬件来承载啊！
而她，一个鬼，上哪儿搞阳间的宣纸去？
这玩意儿在阳间，文具店里十几块钱能买一大摞！
可在鬼市，这玩意儿就是稀缺资源！
周锦江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一个完美的商业闭环！
我在阳间低价采购宣纸，拿到鬼市高价卖给这些懂技术但没载体的鬼。
它们拿到宣纸，画成符咒，再去卖成宝钞。
有了宝钞，它们就能来买我的宣纸，继续画符，继续赚钱！
而我，就坐在这儿，成为唯一的供应商！
垄断！这他妈是垄断啊！
周锦江的心脏砰砰狂跳，这可比倒卖几串手串刺激多了！
这叫什么？
这叫掌握了生产资料！
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脸上还得维持着那副“你是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宣纸？”
姑娘可怜巴巴地点点头。
“那阳符法呢？”周锦江追问，“那个白送的添头，又是什么说道？”
“阳符法……是给活人用的。”
姑娘解释道。
“它对载体的要求没那么高，普通的纸、木头、甚至石头上都能画。”
“但……但是只有活人才能用，我们鬼拿着没用，所以不值钱。”
合着这姑娘是把鬼用不了的“废品”，当成添头搭给他这个活人了。
不过，他现在对这什么符不符的兴趣己经不大了。
他满脑子都是宣纸！
发财了！这波真的要发财了！
他正想再套点话，问问鬼市里宣纸的具体行情，比如除了她还有谁需要，需求量有多大……
突然！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鬼市的尽头传来。
那声音不像是敲锣，也不像是打鼓，更像是某种巨大的骨头撞在一起发出的闷响。
紧接着，整个鬼市都骚动了起来。
原本还算有序的鬼市，瞬间炸了锅。
刚才还在讨价还价的鬼贩子和鬼顾客们，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它们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纷纷收起自己的摊位，或者丢下手里的东西，慌不择路地朝着两边的巷子里躲。
“快跑！‘髅魄灵’来了！”
“妈的，怎么这么倒霉！稽查的怎么来了！”
“别挡路！滚开！”
嘈杂的尖叫和咒骂声此起彼伏。
刚才还算热闹的街道，顷刻间变得混乱不堪，鬼影幢幢，互相推搡踩踏。
周锦江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旁边的女鬼姑娘，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白得像一张纸。
她浑身都在发抖，连带着头顶那撮小火苗都开始剧烈摇晃，忽明忽暗。
“糟了……糟了……是髅魄灵！”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什么玩意儿？”
周锦江一脸懵逼地看着这混乱的场面，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小马扎往后挪了挪。
“是……是阴阳界的稽查者！”
姑娘惊恐地指着鬼市尽头。
“你可以理解成……阳间的海关！”
海关？
周锦江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鬼市尽头的黑暗中，涌出了一队诡异的身影。
卧槽！
周锦江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群什么怪物！
领头的是一个巨大的骷髅头，眼眶里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鬼火。
骷髅头上还长着一对粗壮的牛角，显得异常狰狞。
它的身体，则完全是由森森白骨组成，关节处用粗大的黑色锁链连接着。
走动之间，锁链和白骨互相碰撞，发出“哗啦啦”和“咔嚓咔嚓”的刺耳声响。
这队怪物，足有七八个。
它们排成一列，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不急不缓地朝着鬼市中央走来。
它们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冰冷气息，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
周围的鬼魂看到它们，就像老鼠见了猫，一个个连滚带爬地躲进阴影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它们……它们没有自己的意识，只会按照命令行事。”
姑娘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专门稽查那些私自从阴间跑到阳间来的，还有……还有从阳间闯进阴阳缝隙的活人。”
“被它们缠上会怎么样？”周锦江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子有点发凉。
“活人被缠上，会被它们身上的阴气锁链吸干阳火，就算不死，回去也得大病一场，三魂七魄都给你弄掉几魄。”
“那……那鬼呢？”
“鬼被抓到，就会被它们同化，变成它们的一员，永世不得超生！”
姑娘说完，周锦江感觉自己的牙关都在打颤。
这么狠？
这哪是海关啊，这他妈是城管加强版plus啊！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长衫，管家模样的鬼从一个大店铺里匆匆走了出来。
看样子是鬼市的管理人员，也就是所谓的“摊管”。
他对着那队“髅魄灵”远远地拱了拱手，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快步迎了上去，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看样子，是去交涉了。
“小哥，小哥！”
旁边的姑娘急了，一把拉住周锦江的袖子。
“我不能再等了！万一被它们发现，我就完了！”
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再加五块宝钞！就买你这个手串！求你了！”
五块宝钞？
周锦江心里的小算盘瞬间打响了。
一个“阴符法”，一个“阳符法”，再加五块宝钞。
这买卖……能做！
现在场面这么乱，髅魄灵还在那边跟摊管掰扯，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再待下去，万一那帮“鬼城管”真的查到自己这个大活人身上，那可就不是亏不亏的问题了，是小命还在不在的问题！
“成交！”
周锦江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犹豫。
“钱货两清，赶紧的！”
姑娘一听，顿时大喜过望。
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东西。
她先是掏出了两枚亮晶晶的玩意儿，递给周锦江。
“这是‘蝶珠’，里面封存着‘阴符法’和‘阳符法’的法门，你捏碎了就能看到。”
周锦江接过来，是两颗指甲盖大小，像是琥珀一样的东西。
里面确实封着一只蝴蝶形状的淡蓝色光影，煞是好看。
紧接着，姑娘又掏出了一张纸币，中间是一个大大的“伍圆”。
周锦江一把将蝶珠和宝钞揣进兜里，然后飞快地把手腕上的红绳手串解下来，塞到姑娘手里。
“给你！合作愉快！”
“谢谢！谢谢小哥！”
姑娘拿到手串，如获至宝，连声道谢后，头也不回地化作一道青烟，钻进旁边的阴影里，瞬间消失不见了。
周锦江也一刻不敢耽搁。
他抄起自己的小马扎，看准了一个没人的方向，趁着所有鬼的注意力都在那队“髅魄灵”身上，一头扎进了黑暗中。
必须赶紧跑路！
……
周锦江一口气跑回了家，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屋子里，熟悉的陈设让他那颗狂跳的心脏，总算慢慢平复了下来。
回来了。
活着回来了。
他瘫在沙发上，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他从兜里掏出那张“伍圆”宝钞。
这玩意儿可不能随便放。
他拿出手机，对着宝钞“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照片。
拍完后，他才感觉肚子饿得咕咕叫。
也是，折腾了这么一晚，又是惊吓又是狂奔的，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他起身去厨房，拿出珍藏的红烧牛肉面，拧开水龙头，开始烧水。
在等待水开的间隙，他又掏出了那两颗“蝶珠”。
他捏着其中一颗，稍稍一用力。
“啪”的一声轻响。
蝶珠应声而碎，化作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他的指尖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刹那间，周锦江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奇异的蜃景。
他看到，那个女鬼姑娘，还是生前的模样。
她坐在一张古朴的书桌前，手持一支沾满朱砂的毛笔，在一张黄色的符纸上，一丝不苟地画着什么。
那道符的名字，也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阴符?雀追”。
他发现，画符这件事，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那根本不是书法，每一笔的起承转合，每一划的顿挫轻重，都有着极其严苛的规定，比高考的答题卡要求还严格。
而且，那一道符箓，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图案。
它更像……更像是一种最古老的复合甲骨文，用最精炼的笔画，记录下了一个完整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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