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深秋的夜，梁川市的黑市藏在大凌河沿岸密不透风的芦苇丛里，湿漉漉的芦苇叶在风中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掩盖着什么秘密。煤油灯的光晕透过破旧的油布帐篷，在泥泞的地面上投下摇晃的光斑，帐篷缝隙里漏出的烟味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呛得人忍不住咳嗽。盛雪竹的干妈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袄，双手揣在袖筒里，怀里揣着一个缝在棉袄夹层里的蓝布包——布包用粗线缝了三道，里面是她攒了整整半年的七十块二毛三分钱，还有一百二十斤粮票，是她打算用来换过冬的新棉花和给百灵买课本、铅笔的全部家当。她缩着脖子，警惕地打量着西周，脚下的泥路滑溜溜的，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张老三，我要的东西呢？”干妈压低声音，凑到一个满脸胡茬、戴着旧毡帽的商贩面前。张老三蹲在地上，面前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麻袋上印着模糊的“化肥”字样，他警惕地扫了扫芦苇丛深处，确认没人注意，才从最里面的麻袋里掏出一捆用粗麻绳捆着的棉花：“刚从山东运来的新棉，絮棉袄暖和得能抵御零下十度的寒天。粮票和钱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干妈点点头，刚要解开棉袄夹层的线绳，突然听见芦苇丛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伴随着粗声粗气的喊叫：“稽查队来了！都不许动！快跑！”
帐篷里瞬间乱成一团，商贩们像受惊的兔子般抱着东西往芦苇丛深处钻，有的把麻袋扔在地上，有的甚至顾不上自己的货物，只顾着逃命。一盏煤油灯被慌乱的人群撞翻在地，火苗“腾”地窜起，烧着了油布帐篷的一角，可没等火势蔓延，就被冰冷的雨水“滋啦”一声浇灭，只留下一股焦糊味。干妈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里一片空白，转身就跑，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在浑浊的泥水里，后腰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疼得她龇牙咧嘴。棉袄夹层的线缝在摔倒时崩开，布包“咕咚”一声掉进泥水里，混在芦苇根和水草间，瞬间就没了踪影。她顾不上浑身的泥泞和后腰的剧痛，连滚带爬地往前跑，首到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和喊叫声，才瘫坐在一棵老槐树下，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起伏得像风箱一样。
等她缓过神来，下意识地摸向棉袄夹层，才发现原本鼓鼓囊囊的地方变得空荡荡的。“我的钱！我的粮票！”干妈急得大哭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她借着微弱的月光，顺着原路往回找，可黑夜里的芦苇丛一片漆黑，泥地上只有凌乱的脚印和散落的货物，哪里还有布包的影子。她用手在泥水里摸索，手指被芦苇根划破了也浑然不觉，首到指尖冻得麻木，才不得不放弃。她跌跌撞撞回到家时，浑身湿透，头发上、脸上、衣服上全是泥，像刚从泥坑里捞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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