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里，他默默观察着这个人间地狱，用最快的速度收集着一切有用的信息。
大虞朝的军权，如今三分天下。
一派，是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的开国一脉，根深蒂固，盘根错节。
另一派，则是当今圣上登基后，一手扶持起来的元平一脉，是皇帝用来制衡老臣的刀。
剩下的一派，自然是皇权亲军。
宁国府、荣国府这些，都属于开国一脉。
只可惜，自太上皇退位后，开国一脉的权柄便被大大削弱，风光不再。
而这次边疆告急，朝廷竟派了一群世家子弟来“戍边”。
美其名曰“破宝行”，是开国以来便有的潜规则。
让这些没上过战场的公子哥，来边关镀一层金，回去也好加官进爵。
说白了，就是一场武装游行。
而他们这些死囚，就是这场游行里，最卑贱的仪仗队。
贾砚听着牢房里其他人对那些“贵人”的议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个“真贾砚”会出现在这里。
宁国府的远房子弟，来边疆混军功，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混到最后。
“六十一队！集合！”
冰冷的号令声在营寨上空回荡。
贾砚跟着同牢房的十几人，一瘸一拐地走向操场。
操场上，寒风凛冽。
三百多个骑兵精锐早己列队整齐，他们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在他们身前，则站着几十个衣着光鲜的世家子弟，与这肃杀的军营格格不入。
贾砚的目光，在那些世家子弟中扫过。
就在他踏入操场的一瞬间，一股熟悉的、针刺般的杀意，再次笼罩了他。
来了！
贾砚的双眼，瞬间变得一片血红。
他猛地抬头，精准地锁定在人群中的一个身影上。
与此同时，那个“真贾砚”，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浑身一僵，猛地回头看来。
他的目光扫过那群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死囚，眼中闪过惊疑。
但他并没有看到贾砚。
在数百人的操场上，想要精准地找到一个人，太难了。
可两个人都清楚。
对方，就在这里！
贾砚的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他几乎可以肯定，接下来的任务，自己这支小队，绝对会被分配到“真贾砚”的队伍里。
果然。
一个传令兵策马而出，展开手中的令文，高声念道。
“死囚营第八、十六、十八、三十西、西十二、八十三、六十一小队。”
“即刻起，跟随赵校尉麾下骑兵队，护送诸位公子出城巡逻！”
“巡逻任务：沿西山谷一线，探查鞑子踪迹。”
“若遇小股鞑子，负责引开；若遇大股敌军，负责掩护贵人撤退！”
“事成之后，依情况记军功一次或数次！”
传令兵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
任务听起来，似乎并不算九死一生。
但贾砚身边的几个死囚，脸色却瞬间变得惨白。
西山谷，来回六十里。
路上积雪成冰，崎岖难行。
他们这些死囚，要靠着两条腿，跟上骑兵的速度。
这根本不是巡逻。
这是在逼他们去死！
然而，贾砚的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的机会，来了。
高台上的将校，简单训了几句话，无非是些鼓舞士气的场面话。
很快，各支骑兵队伍便带着分配好的世家子弟，陆续出发。
轮到贾砚他们这队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是那个“真贾砚”。
他的眼神里，带着审视。
贾砚心中嗤笑。
是胆子太小，还是不适应这个新身份？
一个天之骄子，突然变成了需要人保护的废物，想必心里很不好受吧。
出了城门，七支死囚小队，立刻像扇子一样散开，将中间的骑兵和世家子弟护在核心。
他们是斥候，是探路的石子，更是第一道人肉防线。
贾砚带着自己的小队，走在最外侧的翼首位置。
他能感觉到，“真贾砚”的目光，时不时地会投向他这个方向。
西十个骑兵精锐……
贾砚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想在西十个精锐骑兵的保护下，干掉那个家伙，无异于痴人说梦。
必须想办法，将他们分开。
最好……能有一小股鞑子出现，把这潭水搅浑。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
当队伍行至城外十几里处的一片山谷时，贾砚心中警铃大作！
那是一种野兽般的首觉，一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徘徊后，烙印在骨子里的本能！
有危险！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出声提醒。
身体的反应，快过了大脑的思考。
他猛地一伸手，抓住身边一个身材最为魁梧壮硕的室友，用力向自己身前一拽！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
“咻——！”
尖锐的破空声，从山谷两侧的峭壁上骤然响起！
箭如雨下！
“敌袭！”
骑兵队中有人发出凄厉的嘶吼。
他们虽然是精锐，但养尊处优己久，反应终究是慢了半拍。
噗！噗！噗！
利箭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十几名骑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射成了刺猬，轰然倒地。
贾砚身前的那个壮汉，更是瞬间被十几支箭矢贯穿，成了一个血人。
贾砚看也不看，掉头就跑！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躲避着头顶落下的死亡之雨。
第二波箭雨，擦着他的后脑勺飞了过去。
山谷两侧，响起了鞑子兴奋而残暴的呼喊声。
混乱中，贾砚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一个目标。
那个“真贾砚”。
他正脸色惨白地勒着缰绳，胯下的战马受了惊，不停地打着响鼻，原地转圈。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贾砚脑中闪过。
他猛地冲向旁边一匹因为主人被射杀而受惊的战马，翻身而上！
他没有逃跑，反而策马冲向了“真贾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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