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砚的身子抖得像筛糠，仿佛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
他死死抓着高辉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铁甲里。
“是真的……是真的鞑子！”
“他们都戴着皮帽子，耳朵上挂着狼牙，骑得都是矮脚马，跑得飞快！”
“手里的弯刀……一刀……就把老张的脑袋给砍下来了！”
贾砚一边说，一边模仿着记忆里“真贾砚”惊恐到极致时的模样，说话都颠三倒西。
这些细节，一半来自“真贾砚”记忆中道听途说的边疆传闻，一半来自他前世看过的影视剧。
是真是假，他自己都分不清。
但他赌，高辉也分不清！
果然，听到这些具体的描述，高辉的脸色愈发凝重。
这些特征，确实符合草原鞑子的斥候小队。
可他依旧想不通。
“现在刚开春，草原上的雪还没化干净，他们的大军如何集结？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南下？”
高辉的眉头紧锁，在帅堂里来回踱步。
这不合常理。
贾砚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他猛地挣脱高辉的手，再次“噗通”一声跪下，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叔父！侄儿敢立军令状！”
“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军法处置！”
这一声，吼得他自己都头晕眼花，嗓子火辣辣地疼。
但效果是显著的。
高辉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这个浑身狼狈的侄子，眼神复杂。
在他印象里，这个侄子就是个不学无术、胆小如鼠的纨绔子弟。
把他安排到斥候营当个挂名的把总，本就是为了让他安安分分待满三年，好回去交差。
没想到……
“我们逃出来的时候，那些鞑子还在后面追！他们好像是想抓活的，不想让我们回来报信！”
贾砚抓住了高辉那一瞬间的动摇，立刻抛出了自己编造的“合理”解释。
“他们一定是想偷袭西宁镇！怕我们点燃烽火台，所以才不顾一切地要灭口！”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高辉心上。
偷袭西宁镇！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凛。
“来人！擂鼓！全镇戒备！”
高辉再无半分犹豫，对着堂外厉声爆喝。
“将军！”
亲兵应声而入。
“传我将令，命各营立刻登上城墙，进入战备状态！”
“辎重营即刻分发滚石、火油！弓弩营检查所有床弩！”
“是！”
亲兵领命，飞奔而去。
整个提督府，瞬间被一股肃杀之气笼罩。
高辉转过身，目光如刀地盯着贾砚。
“贾砚，你可知道，若是谎报军情，点燃烽火，惊动了后方的总督府和朝廷，是何等大罪？”
“一旦查明是假的，就算你是皇亲国戚，也只有死路一条！”
贾砚心中冷笑。
当然知道。
但他更知道，这军情，假不了。
他脑海中的系统，那股凭空出现的热流，还有那“雷神之怒”，都昭示着这个世界的诡异。
鞑子，一定会来！
“叔父，侄儿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贾砚依旧维持着恐惧的姿态，但语气却无比坚定。
“只是……点燃烽火台，确实事关重大。”
他话锋一转，似乎在为高辉着想。
“不如……先派一队人马出城探查，确认鞑子大军的位置。”
“同时，派人守在烽火台下，一旦确认，立刻点火！”
高辉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
“你总算还有点脑子。”
“派谁去？”
贾砚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寒光，声音却带着颤抖。
“死囚营……让死囚营的人去吧。”
“他们……他们都是亡命之徒，不怕死，脚程也快。”
那些昔日与他称兄道弟，在囚牢里互相扶持的“挚友”，是唯一知道他底细的人。
虽然他们根本不知道“鸠占鹊巢”的真相，但只要他们活着，就永远有暴露的风险。
对不住了，兄弟们。
黄泉路上，你们先走一步。
“好！就依你说的！”
高辉大手一挥，再次下令。
“传令下去，从死囚营中挑选五十名精锐，即刻出城，向北探查！”
“告诉他们，若能带回准确军情，全员脱去囚籍，官升三级！”
“另外，派一队人马，带上火石狼烟，去城北烽火台下待命！”
“快去！”
亲兵们领命而去，整个提督府如同一个精密的战争机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看着高辉站在帅堂中央，三言两语间，便调动了成千上万人的命运。
贾砚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渴望”的光芒。
这，就是权力！
这就是军权！
以前在工地上搬砖的时候，他觉得有钱就是一切。
可现在，他才明白。
所谓的铁马冰河，军权在握，封狼居胥……
这他娘的，才是身为男儿，最极致的浪漫！
贾砚从那股对权力的向往中回过神来，脑子飞速转动。
光是传递一个消息，还不足以让他真正立足。
他必须展现出更大的价值。
“叔父。”
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
“侄儿斗胆猜测，鞑子此次倾巢而出，恐怕是因为草原上遭了百年不遇的冻灾，
牛羊大批冻死，他们没了活路。”
高辉正准备披甲上马，闻言脚步一顿，诧异地看向他。
“哦？继续说。”
贾砚整理了一下思路，让自己说的话更具条理。
“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是那些茹毛饮血的鞑子。”
“这既是破釜沉舟的决死一战，对我们而言，既是硬仗，也是天大的机遇！”
高辉的眼中，终于闪过真正的欣赏。
他没再多问，只是沉声道：“上马，边走边说。”
两人骑上战马，朝着北城门飞驰而去。
贾砚一边跟在高辉身侧，一边飞快地调取着“真贾砚”的记忆。
记忆里，高辉这个叔父，对他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侄子，向来是爱答不理。
除了刚来时见过一面，之后便再无交集。
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掩护。
他不需要模仿得惟妙惟肖，他只需要……比那个废物“真贾砚”，强上一点点就够了。
就在贾砚准备继续阐述自己的“机遇论”时，城墙上传来的急促鼓声，骤然变得激昂而狂暴！
咚！咚！咚！咚——
那不是戒备的鼓点。
那是……敌袭的警钟！
高辉脸色剧变。
贾砚猛地抬头，越过高辉的肩膀，望向远方的地平线。
在那灰蒙蒙的天际之下，一道黑线，正从远处缓缓升起，首插云霄。
是烽火台的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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