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斯誉那句“不需要无关的风景”,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梅韵涵牢牢锁在原地,也锁在了他那片冰冷而绝对的星空之下。接连几天,她都活在一片浑浑噩噩之中,上课走神,吃饭无味,连最爱的画笔提起来都觉得沉重。
那只被锁进抽屉的纸鹤,仿佛也锁住了她最后一点试图靠近的勇气。她看不懂他。如果他厌恶她的关心,为什么要拿走纸鹤?如果他有一丝动容,为什么又要用更冰冷的墙壁将她推开?
这种反复的煎熬,这种被他完全掌控、却无法理解他真实想法的痛苦,几乎要将她逼疯。她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飞蛾,看得见光,却一次次撞在冰冷的屏障上,头破血流。
周五的傍晚,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同学们大多己经离开,教学楼里渐渐安静下来。梅韵涵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望着窗外被雨幕模糊的世界,心里也一片潮湿。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有些话,如果不说清楚,她会被自己内心的疑问和委屈吞噬。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站起身,朝着(六)班教室走去。她知道,龙斯誉通常会在教室多留一会儿,处理竞赛组的事务或者看书。
(六)班的教室果然还亮着灯。她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里面只有龙斯誉一个人。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着书,却没有看,而是望着窗外的雨景,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清,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的心揪了一下。是因为肩膀的伤吗?还是……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听到动静,龙斯誉转过头。看到是她,他眼中掠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绷紧了。
“有事?”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情绪。
梅韵涵走到他课桌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双手在身侧紧张地握成了拳。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和她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龙斯誉,”她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我们……能谈谈吗?”
龙斯誉看着她,没有说话,眼神里带着审度,仿佛在评估她这次“谈话”的价值和目的。
他的沉默让梅韵涵更加紧张,但她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是因为涂乾俊学长吗?还是因为……那只纸鹤?”她提到纸鹤时,声音低了下去,脸颊有些发烫,但还是勇敢地迎着他的目光,“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但是……请不要这样不理我,不要用那种……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我。”
她的话语里带着压抑许久的委屈和恳求,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红。
龙斯誉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沉寂下去。他移开视线,重新望向窗外,声音冷淡:“你没错。只是有些路,需要你自己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梅韵涵追问,上前一步,“想清楚我是不是应该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完全按照你设定的轨迹生活?想清楚我是不是连交朋友、甚至……甚至连关心你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多日来的压抑和不解在这一刻爆发:“龙斯誉,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是一个需要你时时刻刻掌控的物件,还是一个……一个活生生的人?”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哭腔,在安静的教室里回荡。
龙斯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猛地转回头,目光锐利地射向她,那里面终于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是怒意,还有一种被她话语刺伤的阴郁。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危险的气息。
“我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梅韵涵豁出去了,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你对我好,我知道。你保护我,我也记得!可是你的好,你的保护,快要让我窒息了!我需要的是平等的关心,是能被理解、被尊重的感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件被你独占的、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藏品!”
她哭着,将心底最真实、也最伤人的想法尽数倾泻。这些话,她憋了太久太久。
龙斯誉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看着她眼中那份清晰的痛苦和控诉,他紧抿的唇线微微颤抖了一下,眼底翻涌着剧烈而复杂的风暴。有滔天的怒火,有被她话语撕裂的痛楚,还有一种……深沉的、无法言说的无力感。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逼近她,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藏品?”他重复着这个词,声音冷得像冰,却又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梅韵涵,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他的眼神像是要将她吞噬,里面充满了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破碎的疯狂和偏执。
“对!你就是我的藏品!”他几乎是低吼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得蹙起了眉,但他仿佛毫无察觉,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神灼热而骇人,“从你六岁那年,接过我的糖,掉着眼泪说‘好甜’开始,你就注定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他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剖开他一首以来的伪装,露出底下那偏执而疯狂的占有欲。
“你以为我想要的是什么狗屁的平等和尊重?”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嘲弄,又像是某种绝望的宣告,“我想要的,从来就是完完全全的拥有!你的快乐,你的悲伤,你的现在,你的未来,都只能与我有关!其他人,都不配!涂乾俊不配,任何人都不配!”
他盯着她震惊而苍白的脸,一字一句,如同宣誓,也如同诅咒:
“所以,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廉价的关心。我不需要。”
“你只需要记住——你的世界,由我来构筑。你的星辰大海,只能由我来给。”
“这就是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
说完,他猛地松开她的手腕,仿佛触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他后退一步,胸口微微起伏,眼神里的疯狂渐渐褪去,重新被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死寂覆盖。
他看着她手腕上被他攥出的红痕,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和不断滚落的泪水,喉咙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决绝地转过了身。
“别再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他留下这句冰冷的话,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教室,将她一个人,丢在了这片被他用最残忍的真心撕裂的、鲜血淋漓的废墟之中。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
教室里,梅韵涵瘫坐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耳边,只剩下他那些如同枷锁般的话语,和他离开时,那冰冷而孤独的脚步声。
(第二卷 第西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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