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蝉鸣撕扯着溽热的空气,梅韵涵指节泛白地攥着快递刀,锋刃悬在印着C大校徽的EMS信封上。这薄薄的信封重若千钧——里面装着三千公里外的海风,也装着与龙斯誉庞大阴影的最后决战书。
“不拆开看看?”梅明远端着茶壶站在书房门口,蒸腾的水汽模糊了他眼角的细纹。自从上周公司莫名失去重要客户后,他鬓边新添的灰白仿佛永远洗不净的粉尘。
梅韵涵用刀尖挑开火漆封缄。录取通知书展开的刹那,父亲手中的紫砂壶突然炸开一道裂痕,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泼洒在红木地板上,像某种灼热的预兆。
梅韵涵同学:恭喜你被我校商学院录取。
墨迹在纸页上轻微晕染,她指尖抚过“商学院”三个字时,窗外的蝉声骤然停歇。
与此同时,涂乾俊正在琴房擦拭小提琴琴弓。手机屏幕亮起,特别关注推送的是一条定位在C大钟楼的动态。照片里一截纤细的手腕捏着录取通知书边缘,背景虚化成钴蓝色的海。他放下松香,打开书桌暗格,里面躺着同样制式的信封,只是专页栏印着“船舶与海洋工程”。
“真要走?”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疲惫的声音,“龙家刚刚截停了我们在港口的货船。”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走。”涂乾俊扣紧琴盒搭扣,锁舌咬合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暮色西合时,梅韵涵在信箱深处发现一个没有署名的牛皮纸袋。里面是龙氏集团海外分校的入学邀请函,烫金扉页夹着张便签:“三楼西侧洗手间永远为你预留”——高考那天他发过的旧短信被打印成宋体字,像一具被剥去皮肉的骸骨。她点燃便签扔进铁皮桶,火苗舔舐纸页的焦糊味里,突然混进一股冷冽的松木香。
龙斯誉站在爬满蔷薇的栅栏外,白衬衫被晚风灌满,鼓荡成苍凉的帆。
“商科。”他目光落在她手边的C大信封上,喉结滚动,“你故意选我最熟悉的领域。”
“是你教会我,”梅韵涵将灰烬踩进泥土,“要在猛兽的领地学会磨爪。”
远处传来集装箱货轮沉闷的汽笛声。涂乾俊背着琴箱穿过梧桐夹道,身影被路灯拉成一道利刃般的剪影。三人视线在蔷薇丛上空相撞,龙斯誉突然轻笑出声。他从口袋里抽出一份对折的文件扔在石桌上,纸张被风掀开的一角露出“股权质押”的黑色标题。
“忘了说,”他转身时蔷薇刺勾住袖口,撕裂的经纬线像崩断的神经,“你父亲抵押了老宅股份为你准备留学基金。”夜雾漫过他离去的脚印,最后一句消散在风里:“现在它是我的了。”
梅韵涵僵硬地站在原地。录取通知书的边角深深硌进掌心,那艘本该载她远航的船,尚未起锚就己触到水下狰狞的暗礁。
龙斯誉的身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只留下那句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深深扎进梅韵涵的心脏,瞬间冻结了她刚刚因录取通知书而燃起的希望之火。
父亲……抵押了老宅股份?
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书房窗口,父亲梅明远正背对着她,身影在灯光下显得异常疲惫和佝偻。她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父亲最近总是眉头深锁,为什么公司那点“小麻烦”似乎总也解决不完。原来,为了让她有足够的资金远离是非之地,父亲竟押上了承载着家族记忆和根基的老宅!而这一切,早己被龙斯誉洞悉,并被他轻易地攥在了手里,成为了勒紧她脖颈的最新一道枷锁。
那份C大的录取通知书,此刻在她手中变得无比滚烫,也无比沉重。它不再是通往自由的船票,反而像是一张催命符,将父亲拖入了更深的泥潭。
千月溪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涂乾俊快步走了过来,他看到了梅韵涵瞬间苍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手,也瞥见了石桌上那份写着“股权质押”的文件。他立刻明白了大半。
“韵涵!”他扶住她的肩膀,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和冰冷,“别慌,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梅韵涵猛地甩开他的手,不是针对他,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应激反应。她双眼赤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她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嘲讽,“他连我家的根都要刨了!就为了逼我低头,就为了让我留在他掌控的范围内,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活着!”
她一把抓起石桌上那份文件,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龙斯誉的算计精准而残忍,他掐断了她所有可能的退路,无论是家庭的安危,还是经济的命脉,都被他牢牢掌控。他用现实给她上了一课: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个人的努力和选择,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我可以不去C大!”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我留下来,我认输,行了吧?让他把股份还给我爸爸!”
“梅韵涵!”涂乾俊按住她激动得几乎要撕碎文件的双手,目光沉静而有力,“冷静下来!你现在屈服,正中他的下怀!他就是要看你崩溃,看你求饶!你父亲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拥有选择未来的权利,不是让你为了保住老宅而放弃未来!”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梅韵涵混乱的心上。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老宅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的人生。”涂乾俊的语气放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股份的事,交给我和我父亲。龙斯誉能操控一时,不代表他能永远掌控。只要我们找到关键,未必不能翻盘。你现在要做的,是拿稳这张通知书,这是你父亲用半生心血为你换来的机会,你不能辜负他!”
他的话,像黑暗中射出的一缕微光,虽然微弱,却指明了方向。梅韵涵剧烈起伏的胸口慢慢平复下来,眼中的疯狂和绝望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痛苦与坚毅的情绪取代。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份精美的录取通知书,C大的校徽在月光下依然清晰。是啊,这是父亲的期望,也是她自己挣扎了这么久才触及到的希望。怎么能因为龙斯誉的恐吓就轻易放弃?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份股权质押文件狠狠摔在石桌上,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屈辱都甩出去。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录取通知书抚平,重新折好,紧紧抱在怀里。
“你说得对。”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份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不能输。尤其不能输给这种手段。”
她看向龙斯誉消失的方向,眼神不再是愤怒和恐惧,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宣战的平静。
“他想玩,我就陪他玩到底。C大,我去定了!”
她转身,走向家门,步伐不再虚浮,而是异常坚定。她要知道父亲抵押股份的全部细节,她要和父亲一起面对。逃避和屈服解决不了问题,唯有首面,才有破局的希望。
涂乾俊看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也微微揪紧。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梅韵涵将真正踏入与龙斯誉正面交锋的战场,前路注定更加艰险。但他会站在她身边,尽他所能。
夜色更深了。
那份被遗落在石桌上的股权文件,在夜风中微微颤动,像一片不祥的阴影。
而被梅韵涵紧紧抱在怀里的录取通知书,则像一枚深埋于冻土之下的种子,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第二卷 第五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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