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那一夜过后,我算是彻底明白了,这趟出门,根本不是啥游山玩水,是实实在在的闯鬼门关。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指不定啥时候就冒出个要命的玩意儿。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白天赶路,晚上尽量找些山洞或者相对完整的废弃小屋过夜。师父更加警惕了,每次落脚前,都要仔仔细细检查周围,布下好几层防护。饶是这样,还是不太平。
有一次睡到半夜,我感觉有东西在摸我的脸,冰凉冰凉的,睁眼一看,一个没有五官、只有一团黑气的人形影子正趴在我身上!吓得我差点魂飞魄散,一声尖叫把师父吵醒,他才用符纸把那东西打散。
还有一次,我们在一条小溪边喝水,水里突然冒出无数只惨白的手,想把我们拖下去!要不是师父反应快,用桃木剑斩断那些鬼手,我俩就得交代在那儿。
这些事儿,一桩桩一件件,早就把我那点可怜的唯物主义世界观碾得粉碎。我现在看啥都疑神疑鬼,风吹草动都能吓一激灵。晚上睡觉根本不敢睡实,手里时刻攥着师父给的护身符。
身体上的累还好说,关键是心里头那股劲儿,快绷不住了。
白天走路的时候,看着周围陌生又危险的深山老林,闻着那股子永远散不掉的草木腐烂和隐隐的腥气,我就特别特别想家。
想我家那个虽然老旧但温暖的小楼,想我妈做的、有点咸但香喷喷的红烧肉,想我爸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样子,甚至想我们小区门口那棵老是掉毛毛、烦死人的梧桐树。
想国内街上热热闹闹的人声,想早餐摊子上炸油条的香味,想晚上广场上大妈们跳广场舞的音乐……那些以前觉得平凡甚至有点嫌弃的日常,现在想起来,简首跟天堂一样。
我他妈就是个普通家庭出来的普通大学生,最大的烦恼也就是找工作不顺、怎么就一脚踩进这个鬼地方,整天跟这些神神鬼鬼、降头巫蛊打交道了?这画风不对啊!
有时候走着走着,看着前面师父那永远挺首、但明显透着孤独和沉重的背影,我心里就一阵发酸。师父他老人家,一辈子就跟这些东西打交道,他就不想有个安稳日子过吗?他有没有家人?会不会也想家?
这天晚上,我们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小山坳,决定就在这儿露宿。天上挂着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明晃晃的,照得山谷跟铺了一层霜似的。
我靠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那月亮,心里头堵得厉害。今天的月亮,跟我在家看到的,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师父,”我忍不住开口,声音有点哑,“你说……咱们还能回去吗?回……回中国去?”
阿赞明师父正坐在火堆旁擦拭他的法器,闻言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我一眼。月光下,他的脸显得比平时柔和一些。
“想家了?”他问,声音不高。
“嗯。”我低下头,鼻子有点酸,“想我爸我妈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肯定以为我失踪了,不知道急成啥样……”
我说不下去了。这半年多,我几乎不敢深想家里的事,一想就难受得喘不过气。
阿赞明沉默了一会儿,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火星噼啪溅起。
“人离乡贱。”他忽然说了句老话,语气里带着一种我听不懂的沧桑,“但有些路,选了,就得走下去。回去了,你身上的降头怎么办?那些盯着你的人,会放过你和你家里人吗?”
我浑身一颤。是啊,我现在就是个瘟神,回去了,说不定还会连累爸妈。王总那帮人,能在泰国搞出这么大阵仗,在国内难道就没点关系?
“可是……师父,这些东西,”我指了指周围黑黢黢的山林,又指了指自己胸口那己经淡得快看不见、但依旧存在的斑点,“太吓人了,也太……太超出我的想象了。我有时候都觉得,我是不是己经死了,现在经历的这些都是幻觉……”
“活着,才能觉得吓人。”阿赞明打断我,目光锐利地看着我,“你觉得超出想象,是因为你以前的世界太小、太安稳了。这个世界,远比你以为的复杂、黑暗,但也……更真实。”
他拿起那面边缘刻满符咒的小铜锣,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发出“叮”一声清脆的微响。
“我们这行,见的是人心最阴暗的角落,碰的是世间最污秽的东西。但正因为见过黑暗,才更知道光明的可贵。你想想我们救下的那些人,那个被鬼附身的汉子,那个中了蛇蛊的老阿婆,还有孤儿院那些孩子……我们做的事,不是在维护那点可怜的光明吗?”
我愣住了。师父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的话像锤子一样敲在我心上。
是啊,这半年虽然吓个半死,但也确实救了不少人。每次看到事主和家人劫后余生的笑容,我心里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你的根在中国,你的魂惦记着故乡,这是好事。”阿赞明继续道,语气缓和了些,“这说明你没被这黑暗完全吞掉。想着家,才能让你在走偏的时候,记得回头路。但眼下,你得先活下去,活得足够强大,才能有资格去想‘回去’这件事。”
他不再说话,继续低头擦拭法器。
我坐在那里,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翻江倒海。师父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醒了我,又像是一点炭火,暖了我的心。
是啊,光想着怕,想着跑,没用。我得先活下去,跟着师父,把这身该死的降头解了,把该学的本事学到手。等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保护家人的时候,才有资格谈“回家”。
那轮明月,还是那个明月。它照着泰国的深山,也照着中国的老家。它提醒着我来自哪里,也指引着我该往哪儿努力。
我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夜风,感觉心里那股恐慌和迷茫,好像被吹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微弱的、但很坚定的东西。
路还长,鬼知道前面还有啥吓掉魂的事儿等着。但不管咋样,我得走下去。为了能活着回家,见到爸妈,吃上那口可能有点咸的红烧肉。
“师父,我懂了。”我轻声说,“我会跟着您,好好学,活下去。”
阿赞明嗯了一声,没抬头,但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火光跳跃,月光清冷。在这异国他乡的荒山野岭,我抱着对故乡的思念,和对未来的那一点点希望,慢慢闭上了眼。
睡觉!明天还得赶路呢!这狗日的前方,爱咋咋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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