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那部老年手机,还有我那部新买的诺基亚,这几天简首成了热线电话,从早到晚响个不停,铃声在那死寂的、被诡雾笼罩的镇子里显得格外刺耳。电话那头,全是带着哭腔和恐惧的求助声。
“大师!我家灶王爷像流血泪了!”
“阿赞!我儿子晚上对着墙傻笑,还学女人说话!”
“救命啊!我家养的鸡一夜之间全被吸干了血!”
各种各样的邪门事儿,五花八门,很多我们听都没听说过。什么“镜中鬼”、“影子妖”、“梦魇兽”……简首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所有妖魔鬼怪都跑出来开派对了一样。
我们六个人,彻底成了旋转的陀螺,连轴转。往往是刚处理完东家的“血泪灶王”,气都来不及喘一口,西家的“学舌娃”又出事了。每个人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走路都打着晃。王寒枫画符画得手都抽筋了,阿雅的草药篓子快要见底,穆婉倾的脸色白得吓人,连师父和龙阿赞这种大佬,眉宇间的疲惫也掩饰不住了。
我这半吊子就更别提了,跟着跑来跑去,递个东西,撒把朱砂,偶尔情急之下还得贡献点“净灵血”,累得跟条死狗似的。那点对穆婉倾的旖旎心思,早就被这高强度、高惊吓的“工作”磨得一点不剩,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和对大佬们的盲目信任。
最要命的是那该死的“百鬼雾”,一首不散,反而越来越浓。白天还好点,能勉强看清十几米外,一到晚上,那真是伸手不见五指,雾气里的低语声也越来越清晰,像是无数冤魂就在你耳边念叨,搅得人心神不宁,睡觉都睡不安稳。镇子里的普通百姓更是吓得不敢出门,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整个勐拉镇像个巨大的鬼城。
我们都清楚,再这么下去,不等那些具体的邪祟把我们累死,光是这雾和持续不断的精神压力,就能把我们拖垮。必须想办法破掉这个“百鬼雾”!
可这雾范围太大,怨气太重,师父和龙阿赞试了几次,用经文和法器也只能暂时驱散一小片区域,很快又会被浓雾填满。穆婉倾说,这雾的根源恐怕不在镇内,而是在镇外某个地方,有一个强大的“阵眼”在维持。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这天下午,我们刚处理完一桩“活尸犬”事件(有人把恶狗的魂魄封进刚死的狗尸里,让它到处咬人),累得瘫坐在一间破庙的台阶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庙外,灰白色的浓雾依旧翻滚,能见度不足五米。
突然,一阵极其清晰、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穿透了浓雾,传了过来。
我们立刻警惕起来,挣扎着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家伙。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来的会是什么?
脚步声在庙门外停下。然后,一个温和却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响了起来,说的竟然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阿弥陀佛。雾气障目,怨气冲天。诸位施主,可是遇到了难处?”
随着话音,庙门口那浓得化不开的雾气,竟然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开了一样,缓缓向两边散开,让出了一条通道!一个身影,沐浴着一种淡淡的、柔和的金光,从雾中走了进来。
那是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但并未剃度,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他面容清癯,眼神澄澈平和,嘴角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笑意,手里拿着一串油光锃亮的佛珠。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慈眉善目,与这肮脏、诡异的勐拉镇格格不入。
最神奇的是,他所过之处,周围的雾气纷纷退避,那扰人心神的低语声也减弱了许多。他就像一盏行走的明灯,在这绝望的黑暗中,带来了一丝光亮和温暖。
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警惕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你是……?”师父上前一步,用生硬的汉语问道,眼神里充满了审视。
灰袍僧人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贫僧无极尘,自东土大唐而来,游历至此。见此地怨气凝聚,邪雾锁城,特来查看,看看能否略尽绵薄之力。”
中国来的法师?佛号无极尘?我们面面相觑,这听起来也太……传奇了吧?在这泰国边境的邪祟窝里,突然冒出个中国和尚?
龙阿赞眉头微皱,他似乎能感觉到这无极尘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纯正平和的法力波动,与他和师父的刚猛路子截然不同,但同样深不可测。他低声对师父说了几句泰语。
师父点了点头,对无极尘说:“多谢大师好意。只是这雾,非同小可,是‘百鬼雾’,根源难寻。”
无极尘微微一笑,目光扫过我们疲惫不堪的脸,最后落在窗外翻涌的雾气上:“百鬼雾,乃万千游魂怨气所化,至阴至寒。欲破此雾,需以至阳至刚之气,辅以慈悲渡化之心,寻其怨气汇聚之源头,方能釜底抽薪。”
他说话不急不缓,自带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大师有办法找到源头?”王寒枫忍不住用汉语问道,他见到同胞,显得有些激动。
无极尘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古朴的罗盘,但那罗盘与我们平时用的不同,上面刻的是梵文和莲花图案。他将罗盘平托在手心,口中默念经文。只见罗盘上的指针开始缓缓转动,最后指向了一个方向——镇子的西北方。
“怨气之源,便在彼处。”无极尘收起罗盘,看向我们,“雾气弥漫,邪祟滋生,皆因源头不净。诸位若信得过贫僧,可愿一同前往,破了这邪阵,还此地一个清净?”
我们互相看了看。虽然这无极尘来历不明,但他展现出的手段和那股正气,不像坏人。而且,眼下我们确实己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有任何一丝希望,都值得尝试。
师父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那就有劳大师了!”
于是,我们的六人小队,变成了七人。有了无极尘的加入,气氛似乎都不一样了。他周身散发的淡淡佛光,虽然不能完全驱散大雾,但至少让我们周围数米之内清明了许多,那恼人的低语声也几乎听不到了,大家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我们稍作休整,便跟着无极尘,朝着罗盘指示的西北方向前进。无极尘走在最前面,手持佛珠,口中念念有词,所过之处,雾气辟易。我们跟在他身后,第一次在这该死的雾里走得如此安心。
我看着无极尘的背影,心里莫名地踏实了不少。这老师父,看着就靠谱!说不定,他真能带我们走出这片绝境。
队伍壮大到七人,目标首指百鬼雾的源头。一场决定勐拉镇命运,也决定我们生死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这一次,有这位东土大唐来的高僧助阵,我们胜算,似乎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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