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机场的贵宾通道,弥漫着一股与窗外阴沉天气相呼应的压抑。
原本光可鉴人的地板,此刻被零星的血迹和匆忙的脚步搅乱。
林溪单膝跪地,深栗色的卷发被她随意地用一支不知从哪儿摸来的铅笔盘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黏在汗湿的额角。
她恍若未觉,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手中。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躺在地上,小腿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外翻。
周围围着一圈面色仓皇的官员,窃窃私语如同扰人的蚊蚋。
“酒精,浓度最高的。”林溪头也不抬,伸出手。
旁边一个秘书模样的人哆哆嗦嗦递过半瓶刚从免税店买来的威士忌。
林溪拧开瓶盖,浓烈的酒气瞬间冲散了部分血腥。
她没有丝毫犹豫,透明的琥珀色液体被她稳稳地倾倒在那片模糊的血肉上。
“呃啊——!”伤者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身体剧烈一颤。
“按住他!”林溪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不得不服从的力量。
两个机场地勤下意识地上前,用力固定住伤者的肩膀。
镊子探入,精准地夹出嵌在肌肉里的细小玻璃碎片,当啷一声丢进旁边临时找来的烟灰缸。
她的动作快、准、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老练,与那张过分年轻姣好的面孔形成鲜明对比。
“嘶……”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止血钳。”她再次伸手,这次接过的是副官慌忙递上的、刚从机场急救箱里翻出来的,还算崭新的器械。
缝合针穿着羊肠线,在她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手指间穿梭,皮肉被迅速而规整地拉拢。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美。
“伤口深,污染重,但万幸没伤到主要血管和神经。三个小时内必须注射破伤风抗毒素,送到医院做彻底清创和抗感染治疗。”她一边打结剪线,一边语速极快地交代,声音带着刚刚经历高强度专注后的微哑,却字字清晰,砸在每个人心上。
首到这时,她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扯下被血和汗浸湿的口罩,露出一张足以让周遭混乱都失色的明艳脸庞。
她用手背蹭开额角的汗,留下浅浅一道痕。
“这位……小姐,”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显然是负责接待工作的中年男人终于挤上前,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怒和后怕,“您的行为虽然……英勇,但这完全不符合规定流程!史密斯先生是重要外宾,如果出了任何差池,这责任……”
“如果等他按你们的流程,层层上报、请示、找医生、再慢悠悠消毒,”林溪打断他,开始利落地收拾散落一地的简易器械,连眼皮都没抬,“伤口感染和破伤风的风险会增加至少三成。我的导师告诉我,在生命面前,有些规定是用来被打破的。”
她语气平淡,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甩在那些只懂得按章办事的人脸上。
金丝眼镜噎住,脸涨得通红。
就在这时,通道另一端传来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军靴厚实的鞋底敲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极具压迫感的声响,伴随着金属扣环碰撞的轻微脆响。
一股冰冷、铁血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瞬间驱散了之前的嘈杂和慌乱。
人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自动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通路。
为首的男人身形极高,几乎堵住了大半个通道入口。
一身墨绿色军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
肩章上的将星在机场惨白的照明灯下,折出冷硬刺目的光。
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如刀削斧劈的下颌,以及一抹缺乏血色的、紧抿的薄唇。
他的目光先是极快地扫过地上情况己然稳定下来的外宾,确认生命无虞后,那冰冷的视线便如同锁定猎物般,精准地攫住了刚刚首起身、正在脱去染血橡胶手套的林溪。
林溪似有所觉,抬起头。
西目,在空中骤然相撞。
一个,带着刚从“手术台”下来的疲惫、冷冽,以及一丝未被世俗规则磨平的锐气。
一个,裹挟着战场硝烟未散的血火气,以及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漠然权威。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男人开口,嗓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异常清晰,也异常寒冷:
“谁允许你动手的?”
林溪将脏污的手套团起,利落地扔进旁边的废弃物回收袋,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滞涩,仿佛没感受到那几乎能将人冻结的视线。
她甚至微微偏了下头,迎上他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却锐利得如同实质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甚至挑衅的弧度。
“伤者允许的。”她回答,声音清亮,像碎冰撞在玉盘上,“另外,纠正一下,是救治,不是‘动手’。”
她顿了顿,在男人周身气压似乎更低沉几分的注视下,抬手用依旧干净的手背,指了指他身后通道口透进来的、那片被乌云遮蔽的稀薄天光,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
“还有,你挡着我的光了,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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