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国庆的清晨,福州市仓山区螺洲镇在绵绵秋雨中醒来。雨水顺着古巷的青瓦滴落,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七旬的老邮递员陈伯如常早起,撑着油纸伞走过湿漉漉的巷弄,在巷尾那座白墙黛瓦的院落前停下脚步。
"吴将军,今天又有人来看您了。"他对着紧闭的朱红木门轻声说道,仿佛在与一位熟悉的老友寒暄。陈伯的父亲曾与吴石一同在螺洲学堂读书,这份渊源让他数十年来始终默默守护着这座院落。
晨雾渐散时,第一批参观者己经抵达。来自北京的大学生李悦收起雨伞,仰望着门楣上"吴石故居"西个鎏金大字。雨水顺着飞檐翘角流淌,让这座清代古厝在雨雾中显得格外庄重。她注意到朱红木门上的铜环被岁月得温润发亮,不禁想象着当年吴石将军推门而出时的模样。
"这座合院式民居始建于清代,占地面积602平方米,是典型的福州古厝风格。"讲解员小陈撑着伞走来,声音轻柔却清晰,"去年十月启动修复工程时,我们特意从闽侯请来老匠人,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才让这座百年老宅重现昔日风采。"
推开厚重的木门,李悦仿佛穿越了时空。前厅正中,吴石将军的半身铜像在灯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他身着军装,目光坚定地凝视远方,那神情让李悦不由得站首了身子。铜像两侧的展墙上,"隐蔽战线的忠诚战士"八个大字下方,一张张老照片记录着将军的一生:少年吴石在螺洲学堂苦读时认真的脸庞、黄埔军校时期青涩却坚毅的容颜、日本陆军大学留学时西装革履的挺拔身姿......
"这张照片特别珍贵。"小陈指着一张泛黄的合影,"这是1949年吴石将军赴台前与家人的最后一张合影。当时他明知前路凶险,却义无反顾。"
穿过前厅来到西厢房,这里被布置成"革命历程展厅"。玻璃展柜里,一件件遗物静静诉说着过往。李悦在一支磨得发亮的钢笔前驻足,展签上写着:"吴石将军用此笔书写过多份重要情报"。
"这支笔背后有个感人的故事。"小陈轻声解说,"将军牺牲后,他的部下冒着生命危险将笔带回大陆。笔管内还藏着最后一封密信,上面写着:'虽九死其犹未悔'。"
旁边展柜里,一本泛黄的《孙子兵法》吸引了不少参观者的注意。扉页上,吴石亲笔批注的"兵者,诡道也"几个字墨迹犹存。最令人动容的是展柜中央那幅复制的《台湾防御部署图》,图纸上细密的线条和标注,无声地诉说着当年的惊心动魄。
"这份情报是吴石将军在极其危险的环境下绘制的。"小陈的声音有些哽咽,"为了将情报送出,他连续三天不眠不休。"
这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子女的搀扶下走进展厅。他是吴石将军的侄孙吴明华,每年国庆都会从上海赶回来祭拜。
"叔公离家那年,我才五岁。"吴明华抚摸着展柜,眼里泛着泪光,"记得他临走前摸着我的头说:'明华,等叔公回来给你带台湾的糖果。'谁知这一别,竟是永诀。"
后院的"思乡堂"里,悬挂着吴石将军家书的复印件。李悦仔细辨认着那些遒劲有力的字迹:"儿此生以身许国,若有不测,请勿悲伤,只需记得,儿的一切,皆为家国。"雨水从屋檐滴落的声音,仿佛在为这些文字伴奏。
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天井的榕树缝隙洒下,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院内的纪念碑前,己经摆满了洁白的菊花。几位螺洲镇的老居民拄着拐杖前来,在碑前深深鞠躬。
"吴将军,我们是螺洲的乡亲,来看您了。"一位老人颤抖着说,"您当年舍家为国,如今家乡安好,祖国强盛,您可以放心了。"
这时,一群身着校服的中学生在老师带领下走进院落。他们是螺洲中学的学生,这次是特地来参加"缅怀革命先烈"的主题活动。带队的历史老师林静在吴石铜像前停下脚步,向学生们讲述起将军的生平。
"同学们,你们知道吗?吴石将军不仅是军事家,更是诗人。"林老师指着展墙上镌刻的诗句,"'惊涛拍孤岛,碧波映天晓。虎穴藏忠魂,曙光迎来早',这些诗句都是他在危险的地下工作中写就的。"
学生张晓宇认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当他看到展柜里那件深蓝色的将军常服时,不禁屏住了呼吸。肩章上的将星虽己褪色,却依然透着凛然正气。
"老师,吴石将军明明知道去台湾很危险,为什么还要去呢?"一个女同学轻声问道。
林老师沉默片刻,指着家书展区说:"因为信仰。就像将军在家书中写的:'人生在世,总要为信仰活一次'。"
参观结束时,李悦在纪念簿上郑重留言:"今日见将军风骨,方知何为信仰。"她走出故居,发现不知何时,故居前的将军广场上己经聚集了不少群众。吴石雕像巍然矗立,在雨后的阳光下格外庄严。石墙上镌刻的诗句被雨水洗刷得格外清晰,仿佛在诉说着那段永不磨灭的历史。
陈伯依旧守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参观者,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想起父亲生前常说的一句话:"有些人走了,但他们永远活在人们心里。"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余晖洒在故居的白墙黛瓦上。整座院落沐浴在金红色的光辉中,静谧而庄严。明天,这里又将迎来新的参观者,而吴石将军的故事,将继续在这座百年老宅中流传下去,激励着一代又一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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