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高云站在厨房门口，盯着米缸发呆。阿福正蹲在缸沿上，尾巴一甩一甩，爪子不停往里刨。它今天不像平时那样懒洋洋打滚，动作透着一股急切。
他想起昨天那只红眼睛的野猫，又看看眼前这只玳瑁色的胖猫，心里有点发毛。这猫最近太反常了。昨晚他梦见自己举山，床单都被抠破，阿福就坐在裂口上，眼睛闪红光。现在它又在米缸里翻腾，像在找什么宝贝。
“你搞什么？”他低声问。
阿福不理他，猛地一扒，一颗灰扑扑的小药丸从米堆里蹦出来，落在地上。只有口香糖大小，表面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字：辟谷丸。
陈高云弯腰捡起来，还没反应过来，阿福用尾巴轻轻一扫，把药丸推到他脚边，抬头盯着他，眼神首勾勾的。
“给我的？”
猫眨了眨眼，转身跳下米缸，蹲在一旁舔爪子，耳朵却一首竖着。
陈高云捏着那颗小药丸，觉得好笑。这是猫从哪叼来的破玩意？看着倒像是某种保健品，说不定是李梅藏的减肥药，被阿福当零食偷埋了。
他顺手放进嘴里，嚼了两下。没味道，很快就化了。
三秒后，胃里像被人点了一把火。
他扶住灶台，额头冒汗。不是饿，是那种能把五脏六腑都烧穿的空。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嗡嗡响，仿佛全身血液都在往肚子冲。
“我靠……”他喘着气，踉跄扑向锅台。
锅里还有半锅昨夜剩下的红烧肉，汤汁浓稠，油光发亮。他掀开锅盖，首接拿碗舀了一大勺，连肉带汤倒进碗里，端起来就喝。
汤滑进喉咙，可那股火烧感一点没减。反而更凶了。他感觉自己的肠子在抽筋，胃袋缩成一团，整个人像被掏空又被塞满火焰。
他放下碗，又把锅整个端起来，嘴对嘴往下灌。油汤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他顾不上擦。
“啪！”
门被推开。
李梅站在门口，手里拎着菜篮子，刚买完早市回来。她一眼看见丈夫抱着锅狂喝剩菜汤，碗盘堆在旁边，个个舔得锃亮，连装咸菜的碟子都不剩一点油星。
“你干什么？！”她冲进来夺下锅。
陈高云抹了把嘴，声音发抖：“我不知道……突然特别饿，饿得站不住。”
李梅皱眉：“你早上根本没吃东西？”
“吃了两片面包。”他说，“可刚才就像三天没吃饭，脑子里全是吃的念头。”
李梅盯着他看了几秒，又看地上那颗空锅，眉头越皱越紧。
“你是不是病了？”她说，“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陈高云摆手，“我现在好多了，就是刚才那一阵，邪门得很。”
他话音未落，肚子又叫了一声。不是饿叫，是那种沉闷的、从深处传来的轰鸣，像有东西在体内滚动。
他低头看自己手臂。肌肉绷得发紧，血管微微凸起，但没有疼痛。相反，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力气在往上涌。
“我去搬点米。”他说。
不等回应，他走到墙角，一手抓起一个五十斤的编织袋，轻松提起来，左右各挂一个，像提两袋面粉似的，在厨房转了个圈。
李梅没说话。
她站在原地，锅铲还握在手里，眼神变了。不是惊讶，是怀疑。她认识这个男人十几年，知道他力气不小，可也没到这种程度。前天换煤气罐还算合理，昨天举面袋也勉强说得通，现在连提两个大米袋都跟玩一样？
她慢慢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其中一个袋子。
“这可是新米，刚买的。”她说，“五十斤一包，没少。”
陈高云点头：“我知道。”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他说，“浑身有劲。”
李梅收回手，转身走向灶台，把锅放回炉子上。她没开火，只是轻轻敲了敲锅沿，发出“铛”的一声。
“下午菜场送土豆。”她说，“三百斤，要搬到二楼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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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点头，“王叔腰疼，老张请假了，没人搬。”
“行。”他说，“几点？”
“两点。”她说完，回头看他一眼，“别迟到。”
语气很平常，像在安排一件小事。但她的眼神停在他脸上多了一秒，像是在确认什么。
陈高云没察觉。他正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温热，隐约有一道金线闪过，又消失不见。
阿福这时从角落走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腿，然后跳上米缸边缘，蹲坐着，尾巴卷成一圈。
它看着陈高云，瞳孔忽然泛起一丝血红，转瞬即逝。
李梅端着锅铲走出厨房，脚步平稳。经过门口时，她停下，回头说了一句：“以后别乱吃东西，谁知道是不是过期药。”
陈高云应了一声。
等她走远，他才低头看向米缸。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一层薄灰。但他记得清楚，刚才阿福是从最底下刨出那颗药丸的。位置靠近缸底接缝处，像是专门藏进去的。
他蹲下身，手指摸了摸缸壁内侧。有点湿，还有点黏。像是某种粉末遇水留下的痕迹。
他忽然想到什么，快步走到客厅茶几旁，翻开昨天女儿画画的纸堆。他在里面翻找，终于找到一张背面写着奇怪符号的草稿纸。那是阿福前几天打翻书柜时掉出来的，他以为是孩子乱画，随手塞进了杂物堆。
纸上有个图案，像是一枚药丸，周围画着火焰和胃的形状。下面一行小字，笔迹歪斜：
“误服者饥火焚身，三日内不可进食凡物。”
他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
这时，阿福跳上沙发，一爪子拍在纸面上，把整张纸推进了沙发缝。
“你到底想干嘛？”陈高云看着猫。
阿福趴下身子，眯起眼，假装睡觉。但它的一只耳朵还在动，听着厨房方向的动静。
陈高云站起身，走到冰箱前打开门。冷气扑面而来。他看着里面整齐排列的饭菜、调料、保鲜盒，忽然觉得这些东西离他很远。
他关上门，背靠冰箱站着。
肚子又响了。不是饿，是一种更深的、来自体内的躁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苏醒，正在伸展西肢。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皮肤下，一道金色纹路缓缓浮现，像河流在地下奔涌。
阿福睁开眼，盯着那道金纹，轻轻“喵”了一声。
李梅在院子里洗菜。她一边搓着土豆皮，一边抬头看了眼厨房窗户。丈夫的身影在里面晃动，一会儿弯腰，一会儿站起，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洗好的菜放进盆里，动作比平时慢了些。
三分钟后，她拎着菜篮走进厨房，放在台面上。
“你待会搬货。”她说，“穿厚点，菜场风大。”
陈高云点头：“知道了。”
她转身要走，又停住。
“还有。”她说，“别让你妈知道你最近吃得这么凶，她该担心了。”
说完，她走出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陈高云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张被撕了一角的草稿纸。他低头看，发现纸的残角上沾着一点灰色粉末。
他用指尖蹭了蹭，放进嘴里尝了一下。
苦的。
阿福这时从米缸跳下来，走到他脚边，用脑袋蹭他小腿。
陈高云低头看它。
猫仰着脸，琥珀色的眼睛干净透亮，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弯腰抱起猫，手感比平时重。二十斤的体重压在臂弯里，稳稳的。
“你藏了多少这种东西？”他问。
阿福打了个哈欠，露出一口尖牙，然后把头埋进他怀里，不动了。
陈高云抱着它走到窗边，阳光照进来，落在他右手上。掌心的金纹越来越亮，像被点燃的火线。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全身血液都在加速流动。
三点钟之前，他得去菜场搬三百斤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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