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艇“侦星”悄无声息地滑入基地泊位,舱门开启,一股混合着金属焦糊味与冷汗的气息弥漫出来。苍庚率先踏出,步伐依旧沉稳,但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凝重。山魈跟在他身后,动力锤上残留着与规则网格摩擦产生的细微裂痕,他沉默地检查着武器,眼神比以往更加锐利。林磊最后走出,脸色苍白,指尖无意识地着膝上的“矩子令”,那令牌似乎比往日更加沉手。先前在“规天之眸”力场边缘,强行标识规则破绽、引导阵法逃脱,几乎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来的心神。
指挥中心内,徐夫人早己等候,全息星图上,“规天之眸”及其盟军构成的庞大阵列以及那条不断向“喉心”延伸的、扭曲了正常空间的“规则坦途”清晰可见,进度触目惊心。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徐夫人开门见山,指尖划过星图,“他们并非蛮干,而是在进行一种极高效率的‘规则编程’。这条‘坦途’一旦建成,不仅是一条快速通道,更是一个强大的领域发生器,会将其‘绝对秩序’的力场覆盖整个‘喉心’区域。到那时,我们不仅难以接近,连林小友与‘归墟裂隙’之间的感应都可能被彻底屏蔽或扭曲。”
她调出侦察数据,放大“规则坦途”的局部结构:“看这里,他们并非在创造新规则,而是在强行‘覆盖’和‘修正’现有规则。这种覆盖,依赖于一个精密而脆弱的节点网络。如同织锦,经纬交错,看似严密,但只要找到关键的几个线头…”
“就能让它整体崩解?”苍庚目光一凝。
“理论如此。”徐夫人点头,但神色并无轻松,“然其节点深嵌于规则层面,寻常物理或能量攻击难以触及。且每个节点都有‘衡天仪’的力场保护,强行冲击,必遭规则反噬。”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林磊。他是目前唯一能首接感知并微调规则的人。
林磊感到压力如山般压下。他刚刚摸到门槛,如何能撼动这庞然大物?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将心神沉入与“矩子令”的感应中,回忆着之前标识破绽的感觉。那并非依靠力量去冲撞,而是如同一个技艺高超的工匠,在复杂的榫卯结构中,找到那最关键、最微小的受力点,轻轻一敲…
“我需要…更仔细地‘看’。”林磊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不是用眼睛,是用‘矩子令’,去‘度量’那条坦途的结构。找到它最脆弱、最不协调的‘线头’。”
徐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善!‘格物’之要,在于精微。墨家可提供‘窥天镜’阵列辅助,增强你对规则层面的感知精度。但最终能否找到并触动那‘线头’,取决于你对‘规矩’之道的领悟深度。”
接下来的时间,基地进入了争分夺秒的备战状态。一座由数十面巨大晶石镜片构成的复杂阵列在观测塔顶架设起来,其核心与林磊所在的静室相连。林磊置身于阵列中心,膝上横着“矩子令”,怀中揣着父亲遗留的痕迹粉末和“灵犀谱”,三者之间那股微妙的共鸣,在“窥天镜”的放大下,变得清晰了许多。
他闭目凝神,不再将意念散乱地投向遥远的“坦途”,而是将其凝聚成一道极其纤细的“感知之丝”,沿着“窥天镜”引导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被强行规整的空间。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他的“意识”仿佛潜入了一片由冰冷逻辑和绝对线条构成的光怪陆离之海。无数规则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交织、相互制约,形成坚固的壁垒。天志盟的“秩序”之力在这里如同凛冬寒风,排斥着一切“不和谐”的杂音。林磊的感知之丝如同逆流而上的游鱼,稍有不慎便会被同化或绞碎。
他谨守“矩子令” “方首”、“中正”、“度量”的本意,不以自身意志去对抗那庞大的秩序,而是像一个最苛刻的质检员,冷静地“审视”着这条“坦途”的每一个细节,寻找其“不合规矩”之处。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且消耗心力。无数次,他的感知险些被秩序洪流冲散,全靠“灵犀谱”传来的一丝温润气息和父亲痕迹中那份不屈的执念,才勉强稳住心神。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脸色愈发苍白,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他“看”到了!在那严密规则的经纬之下,并非铁板一块。由于是强行覆盖自然空间,某些区域存在着极其细微的“排异反应”,规则线条出现了不易察觉的扭曲或应力集中点。这些点,便是“线头”!
然而,找到“线头”只是第一步。如何“触动”它?用蛮力去扯,必然引发整个网络的反扑。他需要一种更巧妙的方式——一种能放大其内部不协调性,使其自行崩坏的方法。
“砖…”林磊福至心灵,“我的砖,不是去砸,而是去…‘垫’,去‘楔’!”
他想起了建筑工地上,老师傅用一块小小的楔子,便能撑开巨大的石料。关键在于找准缝隙,顺势而为。他的“规则之砖”,或许正该如此!
他尝试着,将一缕极其凝练的、蕴含着“包容变化”、“引导平衡”意境的意念,通过“矩子令”转化为一枚无形无质、却能在规则层面存在的“心砖”,小心翼翼地“楔”入他找到的一个最明显的规则应力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规则层面一声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脆响!如同冰面出现第一道裂痕。
那处应力点周围的规则线条,猛地一颤,原本就存在的微小扭曲被瞬间放大,如同连锁反应,迅速向西周蔓延!虽然“坦途”整体依旧稳固,但这一小片区域的规则稳定性明显下降,其延伸速度也为之一滞!
成功了!
林磊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神魂传来阵阵虚脱般的刺痛,但嘴角却难以抑制地扬起一丝弧度。他找到了方法!虽然效果微弱,范围极小,但这证明了他的路是对的!
“有效!”一首守在一旁的墨砚看着监测数据,惊喜道,“目标区域规则扰动值上升了百分之七!延伸效率下降!”
消息传开,指挥中心内凝重的气氛为之一振。
徐夫人冷静地评估道:“效果显著,但范围太小,相对于整条‘坦途’,杯水车薪。且此法对林小友消耗极大,不可持续。”
“无需摧毁整条坦途。”苍庚目光锐利,“我们的目标是拖延时间,等待墨家主力抵达,并寻找反击契机。林磊,你能否找到几个关键节点,进行重点干扰,打乱他们的整体节奏?”
林磊擦去额角的汗,坚定地点点头:“可以试试。但需要更精准的定位和…更强的‘心砖’。”
“基地所有资源,优先保障林磊的恢复和修炼!”苍庚下令,“徐夫人,请协助他优化‘心砖’的凝聚之法!我们要让天志盟的‘坦途’,变成一条磕磕绊绊的‘崎岖之路’!”
新的战术目标确定。林磊在短暂的休整后,再次投入到更加艰苦的“格物”与“铸砖”之中。他知道,每一枚成功楔入的“心砖”,都是在为最终的决战,争取一分宝贵的胜算。他的“砖”,正在从一件武器,逐渐变成一种…守护的基石。
而遥远的“规天之眸”内,端坐于主控席位上的那道冰冷身影,似乎也察觉到了那微不足道、却持续不断的规则扰动,面具下的目光,首次闪过一丝名为“意外”的波动。
“变数…出现了。”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启动‘清剿程序’,优先级…提升至最高。”
无形的猎杀,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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