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知道？！”
李啸山的声音完全变了调，嘶哑，尖锐，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他那张横肉丛生的脸上，凶悍之气荡然无存，只剩下被雷劈中一般的惊骇。
这个问题，是他心底最深处的脓疮，轻轻一碰就血肉模糊。
他身后的山匪们，看着自家老大这副失态的模样，一个个面面相觑，连呼吸都忘了。
顾绯心里的小人儿己经开始疯狂敲锣打鼓。
成了！
鱼，咬钩了！
她的眼前，首播间的弹幕刷得飞快。
【赤脚医生走天下：来了来了！主播照我说的念！就说她出身富贵，家道中落，忧思郁结，气血不畅！汤药只能润其表，不能医其心！】
【冲啊主播！装逼的最高境界就是用科学吊打封建！】
顾绯压下心中狂喜，面上依旧是那副冷得能掉冰渣的表情。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一个大家闺秀的悲惨过往。
“你夫人出身富贵，锦衣玉食，却遭逢家变，一朝从云端跌落泥潭。”
李啸山的身子，猛地一晃。
他说中了。
他全都说中了！
只是说中后的惊骇并没有持续多久，更多是回忆的神色。
当年，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头目，偶然救下了被仇家追杀的太守千金，也就是他现在的夫人。
她为了报恩，也为了活命，嫁给了他这个刀口舔血的粗人。
这件事，是他们夫妻间很久不再提及的过往。
顾绯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声音继续冷冷传来：
“她心中忧思郁结，郁结则气血不畅。你请来的那些庸医，只知她身体虚弱，一味用补药猛灌，却不知她根本症结所在。”
“此乃心病，非汤药能医。”
【漂亮！主播，上大招！说他药方有问题！】
【对！给他来个降维打击！让他知道什么叫专业！】
顾绯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你最近的方子里，用了百合、桔梗润肺止咳，对吧？”
李啸山下意识点头，像是控的木偶。
“可方子里，偏偏又加了活血的当归，还配了性燥的黄芪。”
顾绯冷笑一声。
“药性相冲，看似暂时压住了咳症，实则是在耗干她的最后一丝元气。再吃下去，不出半月，神仙难救。”
“轰！”
李啸山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请来的那个老郎中，是附近城里最有名的，人人都说他医术高明。
老郎中当时还说，这方子是他精心调配，刚柔并济，必能见效。
可夫人吃了之后，咳嗽确实少了，人却一天比一天没精神。
原来……原来是药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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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该怎么办。
他“噗通”一声，竟然对着顾绯的方向，单膝跪了下去！
“求仙子救救我夫人！”
他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匪首，此刻声音里竟带上了哭腔。
他身后的山匪们见状，也全都“哗啦啦”跪倒一片，钢刀扔在地上，发出杂乱的响声。
巨石后的李老西等人，看到这一幕，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都飙了出来。
成了！真的成了！
他们不但活下来了，还让这群恶魔跪下了！
【牛逼！主播牛逼（破音）！】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唯一的姐！我绯姐！】
【快！提条件！狠狠地宰他一笔！】
顾绯心里也是长舒一口气。
赌赢了。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
“罢了。我家公子慈悲，便允你所求。”
李啸山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
顾绯缓缓道出她的“药方”。
“第一，我要亲自见你夫人，为她施以‘祝由之术’，解其心结。”
祝由之术？
李啸山虽然不懂，但听起来就很高深。
“第二，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院落，还有一些特殊的药材，我会列出单子。”
“第三……”
顾绯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一条。
“我带来的这百十号人，都是无辜流民。他们需要一个安身之所，需要粮食活命。在你夫人痊愈之前，黑风寨，必须庇护我们所有人。”
此话一出，李啸山的脸色微微一变。
让一百多个外人进入山寨？
这无异于引狼入室。
万一……
他抬头，看了一眼温泉旁那个白衣如雪、不动如山的身影。
又看了一眼身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却句句戳中他要害的女子。
想起夫人将咳血的帕子藏起的惊慌。
他还有得选吗？
为了他那被心病折磨得不形的妻子……
李啸山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好！我答应！”
“只要能治好内人，别说庇护，就是让我黑风寨从此奉您为主，李某也绝无二话！”
交易，达成。
山谷里的肃杀之气，瞬间消散。
顾绯知道，眼前的危机是解除了。
但她也清楚，进入那个盘踞着数百悍匪的土匪窝，无异于羊入虎口。
她的“治疗”一旦失败，等着她和这百十号人的，将是比死更可怕的结局。
这哪里是去了安乐窝。
这分明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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