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破庙里弥漫着一股硫磺的焦糊味和劫后余生的死寂。
狼群退了，但比野兽更可怕的饥饿，重新占据了每个人的肠胃。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庙宇中央。
那里，架子上还剩下大半条烤得焦黄流油的蛇肉，在晨光里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这是食物，是命。
王大头动了。
他揉着酸痛的肩膀，带着手下那几个壮丁，径首走到火堆旁，眼神里的贪婪毫不掩饰。
“昨晚要不是我们几个爷们儿拼死顶着门，大家早就成了狼食。”
他环视一圈，声音嘶哑而威严。
“这肉，理应我们先分。”
这话一出，几个昨晚同样出力堵门的汉子脸色变了，想反驳，但看看王大头身边那几个膀大腰圆的亲信，又把话咽了回去。
那个分到肉的小孩，被他娘死死捂住嘴，藏在身后，生怕被抢走。
气氛，瞬间紧绷。
顾绯像是没听见，慢悠悠走到火堆旁，把那条蛇肉取了下来。
她甚至没看王大头一眼，而是面向所有人，提高了声音。
“这肉，是要分。”
“但不是按谁的拳头大来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或麻木、或期盼、或畏惧的脸。
“昨晚，所有搬过石头、顶过木头、制作过火把的人，过来，排队。”
人群骚动起来。
“受伤的，站到最前面。”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锤子，敲在每个人心上。
一个昨晚被飞溅的木刺划伤胳膊的汉子，犹豫着走了出来。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就连那个抱着孩子、昨晚帮忙递干草的妇人，也被人推了出来。
很快，火堆旁站了十几个人，占了难民的一大半。
他们看着顾绯，眼里有光。
王大头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你个娘们什么意思？老子昨晚指挥若定，功劳最大，你说分就分？”
他身后的一个壮丁也帮腔：“就是！没我们头儿，你们早乱套了！”
顾绯终于正眼看他，嘴角一撇。
“指挥？我只看见有人想把我扔出去喂狼。”
“功劳？我只看见有人被石头吓得屁滚尿流。”
“你——！”王大头气血上涌，脸涨成猪肝色，抡起拳头就要上前。
【卧槽！主播这手阳谋玩得真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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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王大头的拳头即将挥出的瞬间。
一首沉默坐在角落的夜星阑，动了。
他没说话，只是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了顾绯的身侧。
他就那么站着，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幽幽地看着王大头。
没有威胁，没有动作。
可王大头却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浑身一僵。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昨晚那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和这个病秧子那个诡异的“喷嚏”。
还有那块仿佛长了眼睛的落石。
是了……天雷……神风……
这个男人，是那个女人的“护法”！
周围的难民也想到了这一点，看向王大头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怜悯和幸灾乐祸。
王大头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又松开，那股狠劲，终究是泄了。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好……算你狠！”
他憋屈地退到一边，眼睁睁看着顾绯用一把破匕首，将蛇肉精准地分成小块。
受伤多分，出力的人有一份，没出力的孩子和老人也能分到一点肉末。
公平得让人说不出半个不字。
轮到王大头和他那几个亲信时，顾绯只递过去一个破碗。
碗里是几根蛇骨和一点浑浊的汤水。
“你们嗓子都喊哑了，喝点汤，润润喉。”
噗——
人群中，有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王大头的脸，从猪肝色变成了酱紫色，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队伍，不再是他说了算了。
夜星阑看着那个有条不紊分发食物的背影，火光映在她脸上，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和不耐烦的眼睛，此刻专注而明亮。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认真做事的样子，可以这么……好看。
他按住自己莫名加速的心跳，默默将分到手的那一小块蛇肉，又往顾绯的方向推了推。
分完肉，危机暂时解除。
顾绯坐下来，感觉喉咙干得快要冒烟。
她起身走向角落里那口唯一的水缸。
伸手一探。
手指只碰到了缸底一层黏腻湿滑的泥沙。
水缸，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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