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矿洞裂隙的瞬间，傍晚微凉的风裹挟着废城特有的铁锈与尘嚣气息扑面而来，林野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胸腔中却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透过巨大而斑驳的城市防护网，在地面上投下破碎却明亮的光斑。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怀中的背包，里面沉甸甸地装着五块凑齐进化所需的矿石能量块，以及三块额外的“战利品”。指尖隔着粗糙的帆布，仿佛能感受到那些晶石内蕴的、冰凉而纯粹的能量波动。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他不再是空手而归。蚀影蛞蝓在背包内层安稳地蠕动着，通过共生契约传递来一丝满足与疲惫交织的意念。这小家伙在矿洞中消耗巨大，急需补充和休息，但收获的喜悦冲淡了身体的疲惫。有了这些能量块，不仅蛞蝓的二次进化有了指望，更能换来一笔足以让他和伙伴渡过眼下难关的联盟币。
他没有选择返回鱼龙混杂、耳目众多的锈铁市场，而是凭着记忆，转向安全区边缘那片更为隐蔽、也更为混乱的区域——地下黑市。那里是规则之外的灰色地带，充斥着见不得光的交易，但也往往能卖出更高的价钱，尤其是对于他手中这些来路略显敏感的“副本特产”。
黑市的入口隐藏在一个废弃的立体停车场底层，需要通过几条堆满垃圾、散发着恶臭的小巷才能抵达。入口处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两个穿着脏兮兮皮夹克、眼神警惕的壮汉懒洋洋地靠在墙边，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林野压了压兜帽，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起眼，混在几个行色匆匆、同样遮遮掩掩的人流中，低头走了进去。
内部空间远比想象中庞大，是由无数个废弃的集装箱、破损的预制板房和天然岩洞胡乱拼接而成的迷宫。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合气味——劣质烟草的呛人烟雾、机油与金属锈蚀的刺鼻、未处理干净的妖物血液的腥甜，还有一种属于地下世界的、压抑而躁动的气息。昏暗的灯光来自拉扯得歪歪扭扭的电线悬挂着的灯泡，光线忽明忽暗，在斑驳的墙壁和人们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压抑的交谈声、偶尔响起的粗鲁咒骂、以及某种不明仪器发出的低沉嗡鸣，构成了这里永恒的背景音。
林野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按照之前从其他拾荒者零碎交谈中拼凑出的信息，在如同蚁穴般复杂的通道中穿行，最终停在了一个挂着块用红色油漆潦草写着“老黑收货，童叟无欺”破木牌的集装箱前。布帘厚重油腻，透不出一点光。
他深吸一口气，掀开布帘钻了进去。
集装箱内部比外面更加昏暗，只有一盏瓦数极低的灯泡悬在中央，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西周墙壁上钉满了木架，上面陈列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商品”——风干的妖物头颅、浸泡在浑浊液体中的器官标本、闪烁着幽光的不知名晶体碎片，甚至还有几件沾着暗褐色污迹的、制式古怪的武器。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结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张厚重的金属桌后，就着灯光，用一块油石专心致志地打磨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猎刀刀刃。听到动静，他头也没抬，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沙哑的音节：“卖什么？”
“矿石能量块。刚从东边矿洞弄出来的。”林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将背包放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拉开了拉链。
当那几块泛着纯净淡蓝色幽光的矿石暴露在昏黄灯光下时，被称为老黑的男人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他放下猎刀和油石，身体前倾，一双锐利的眼睛在矿石上来回扫视。他没有立刻用手去碰，而是拿起桌上一根带着放大镜的探针，仔细地检查着矿石的结晶面、色泽和内部蕴含的能量流。
“嗯……”他沉吟了片刻，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面，“纯度还行，没掺乱七八糟的东西。矿洞深处弄来的？小子运气不错。开个价吧。”
林野知道在这种地方不能露怯，但也不敢漫天要价，他稳住心神道：“一共八块。五块是成套的进化主材，三块是零散备用的。您是老行家，您看值多少。”
老黑摸了摸下巴硬茬茬的胡子，目光在林野略显稚嫩但眼神坚定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忽然咧嘴笑了笑，露出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小子倒是会说话。行，看在你东西不错的份上，一块按一百联盟币算，八块八百。不过……”他话锋一转，手指点了点那五块能量波动明显更集中的主材，“你要是肯把这五块优先让给我，我私人再加一百，凑个九百，怎么样？这价码，在黑市你找不出第二家。”
林野的心猛地一跳！九百联盟币！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强压下几乎要溢出嘴角的喜悦，迅速盘算着：全部卖掉固然能得一大笔钱，但留下一块备用以防万一更为稳妥。
“成交。不过我留一块备用的，卖七块。”林野果断地说道，同时从备用矿中取出一块，迅速收回背包。
老黑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也不啰嗦，弯腰从桌下一个上了锁的铁柜里取出一叠厚厚的、印着联盟鹰徽的浅蓝色纸币，手指飞快地捻动，数出七百币，推到林野面前。“点点。我老黑做生意，讲究个信誉。”
指尖触碰到粗糙而略带凉意的纸币，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涌上林野心头。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掌握如此“巨款”。他仔细清点后，将钱分成两份：厚厚的一沓五百币，被他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内衣缝制的暗袋里；另外两百币，则放入背包侧袋，以备不时之需。
“谢了，黑哥。以后有好货，还来找你。”林野将矿石推过去，语气真诚。
“好说。”老黑收起矿石，挥了挥手，“赶紧走吧，这地方眼杂，钱揣热乎了才是自己的。”
怀揣“巨款”，林野快步离开黑市，重新呼吸到外面相对清新的空气时，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他没有耽搁，立刻赶往相对正规些的交易市场，开始采购急需的物资。
他先在一个药材摊前停下，花五十币买了两盒效果更好的消炎药和一卷干净纱布——矿洞中与铁壳甲虫搏杀留下的腰伤还在隐隐作痛。接着，他补充了足量的压缩饼干和清水。最后，他在一个专卖妖物补给品的摊位前驻足，目光被一瓶标签写着“低阶阴影能量剂”的深紫色液体吸引。摊主唾沫横飞地介绍着其对阴影属性妖物的卓越功效，林野犹豫片刻，御妖：开局共生蛞蝓，终是吾镇天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御妖：开局共生蛞蝓，终是吾镇天最新章节随便看！最终还是咬牙花了一百五十币买下——蛞蝓此次消耗巨大，必须给它最好的补充。
提着鼓鼓囊囊的采购袋，林野心满意足地转身，准备返回那个破旧的集装箱。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出市场出口时，一个阴阳怪气、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般钻入他的耳中：
“哟！这不是我们鼎鼎大名的‘F级天才’林野吗？看来这矿洞没白钻啊，发财了？”
林野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血液仿佛都凉了半截。他缓缓转身，只见赵磊带着五个满脸痞气的跟班，正好整以暇地堵在出口处，形成了一道半包围圈。赵磊依旧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金色的头发在夕阳下闪着刺眼的光，他身边那只烈焰狼龇着森白的利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呜咽，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林野怀揣的背包——它显然感应到了蚀影蛞蝓的气息。
周围的摊主和行人见状，如同躲避瘟疫般迅速散开，留下了一片真空地带，无人敢上前干涉。赵家在这一带的势力，普通人根本惹不起。
“磊哥，我就说这小子肯定捞到好处了！你看他买这么多东西！”一个染着黄毛、瘦得像竹竿似的跟班凑在赵磊身边，邀功似的指着林野手里的采购袋。
赵磊慢悠悠地走上前，玩味地看着林野，目光如同打量砧板上的鱼肉：“林野，可以啊。不仅从矿洞活着出来了，还赚了笔小钱。怎么，忘了上次的教训了？看来是没打疼你。”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把你背包里那只恶心的虫子，还有你身上所有的钱，乖乖交出来。看在同校一场的份上，我或许可以考虑只打断你一条腿，让你以后还能爬着去捡破烂。”
林野的手指死死攥紧了购物袋的提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怀中的蛞蝓似乎感受到了极度的危险，传递来紧张和愤怒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将购物袋轻轻放在脚边，用身体护住背包，声音因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低沉：“赵磊，蛞蝓是我的伙伴，钱是我用命换来的。凭什么给你？”
“凭什么？”赵磊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猛地抬脚，狠狠踹在林野刚放在地上的购物袋上！装着消炎药和压缩饼干的袋子被踢飞，东西散落一地，那瓶珍贵的阴影能量剂滚到路边，瓶身出现了裂痕。“就凭我拳头比你硬！就凭我爹是资源管理处的赵坤！就凭你是个连D级都评不上的废物！F级的垃圾，也配拥有特殊妖物？也配有钱？”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烈焰狼得到指令，猛地向前一扑，张口喷出一股灼热的火息，并非首接攻击林野，而是燎向地上散落的物资！压缩饼干的包装瞬间焦黑卷曲，纱布冒起青烟！
“住手！”林野目眦欲裂，这些是他和蛞蝓活下去的保障！他下意识想冲上去抢救，但赵磊的两个跟班己经一左一右猛地扑了上来，死死扭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牢牢按在原地，动弹不得。另一个跟班趁机抢走了他肩上的背包。
赵磊走上前，用穿着锃亮皮靴的脚踩住林野试图挣扎的手背，用力碾磨，钻心的疼痛让林野额头瞬间沁出冷汗。他俯下身，凑近林野的耳朵，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现在，知道凭什么了吗？最后一次机会，虫子，和钱。不然，我不介意让我的烈焰狼，当着你的面，把你这只宝贝虫子烤成焦炭！”
绝望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林野胸腔中翻涌。硬拼？对方六人一狼，实力悬殊，毫无胜算。屈服？将蛞蝓和辛苦换来的一切拱手让人？绝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眼角的余光瞥见远处那座废弃水厂高大的、锈迹斑斑的蓄水罐轮廓，一个极其冒险、却可能是唯一生路的计划，如同电光石火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强行挤出一丝混杂着恐惧和不甘的复杂表情，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颤抖：“……好，我给你。蛞蝓可以给你……但，但不是现在。”
赵磊眉头一皱：“你耍我？”
“不敢！”林野语速加快，显得十分“焦急”，“磊哥你有所不知！这蚀影蛞蝓刚在矿洞吸收了大量的矿石能量，现在极不稳定！它需要特定的水属性能量环境才能平稳下来，否则一旦受到剧烈刺激或是离开我太久，很可能……很可能就会能量失控，自爆而亡！到时候你什么都得不到！”
他紧紧盯着赵磊的眼睛，捕捉着他眼神的细微变化，继续“解释”：“只有废弃水厂的那个裂隙里面，有它需要的稳定水域！你让我带它去那里，只要泡一泡水，能量稳定下来，我立刻把它交给你！我发誓！钱也全都给你！我只求活命！”
这番说辞半真半假，蛞蝓确实刚吸收能量需要稳定，但自爆之说纯属杜撰。林野在赌，赌赵磊对蚀影蛞蝓这种稀有妖物的贪婪，赌他对“自爆”一无所知，更在赌水厂的特殊环境——那里遍布积水，是烈焰狼这种火属性妖物的天然劣势场！
赵磊果然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他看了看被跟班夺去的背包（里面蛞蝓正不安地蠕动），又看了看林野那副“贪生怕死”的模样，显然在权衡。旁边的黄毛跟班急忙提醒：“磊哥，别信他！这小子诡计多端！”
“闭嘴！”赵磊踹了黄毛一脚，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对稀有妖物的渴望压倒了一丝疑虑。“哼，量你也不敢耍花样！五个人看着你，你还能飞了不成？”他一把从跟班手里夺过背包，粗暴地拉开拉链看了一眼蜷缩的蛞蝓，然后拉好丢回给林野，狞笑道：“行，我就跟你去水厂！要是到时候拿不到活的虫子，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狼！”
他示意跟班松开林野，但依旧让两个人一左一右紧紧夹着他，如同押解囚犯。烈焰狼低吼着，跟在赵磊脚边，一行人朝着废弃水厂的方向走去。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夜幕开始降临。废弃水厂那庞大的、如同沉默巨兽般的轮廓，在渐浓的暮色中显得愈发阴森诡谲。林野被夹在中间，手背的疼痛和内心的紧张交织，但他通过共生契约，悄悄向背包里的蛞蝓传递着安抚与计划的意念。
蛞蝓轻轻蠕动了一下，传递回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回应——那是信任，也是准备并肩死战的决心。
林野低下头，嘴角勾起一丝无人察觉的冰冷弧度。
赵磊，你的末日，到了。
（第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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