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莉莉丝的真实目的，是夺舍自己的身体之后，贝拉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无形的毒蛇缠住了脖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恐惧。那不再是面对战斗的紧张，而是一种源于存在本身将被抹除的、最深切的战栗。
她看向镜子里自己的倒影，都仿佛能看到莉莉丝那双深红色的眼眸在背后若隐若现。这具她生活了十几年的身体，竟然成了别人觊觎的“容器”？
这种认知带来的首接后果，就是她对伊莎产生了近乎病态的依赖。上下学必须并肩而行，课间休息要确认伊莎就在视线范围内，甚至连晚上起夜，都恨不得敲敲伊莎的房门确认她还在。伊莎对于她这种近乎“连体婴”的行为，从最初的皱眉冷眼，到后来似乎也默认了，只是偶尔会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她，仿佛在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非要问个明白”。
日子在高度紧绷的戒备中一天天过去。贝拉觉得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随时可能崩断。
这天放学，天空阴沉，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学生们撑着伞，像色彩斑斓的蘑菇般涌出橡木镇高中的校门。伊莎照例站在校门旁那棵光秃秃的橡树下，银发在灰色的雨幕中格外显眼。她撑着一把纯黑色的伞，面无表情地看着人流。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
贝拉没有出现。
伊莎微微蹙眉，掏出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信息。这很不寻常。按照贝拉最近的状态，她绝不可能迟到，更不可能不告而别。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伊莎的心脏。她立刻拨通贝拉的号码，无人接听。
混沌少女？她们在学校里动手了？不可能，“星盾”在学校周围布有基础的警戒结界，如果有强烈的混沌能量波动，她不可能察觉不到。
那会是……普通的意外？还是贝拉自己……
伊莎不敢再想下去。她收起伞，任由冰冷的雨滴打在头发和脸上，逆着人流，快步冲回教学楼。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在奔跑，银色的身影在空旷起来的走廊里拉出一道模糊的光。
她先去了贝拉的储物柜，空的。又去了她们最后分开的历史教室，锁着门。询问了几个还没离开的学生，都摇头说没看见。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伊莎的喉咙，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贝拉今天可能的去向。
对了！数学课！贝拉最近数学成绩下滑，那个古板的、戴着厚厚眼镜的德里克老师似乎找她谈过话……
伊莎立刻转向教师办公室所在的走廊。越是靠近，她的心跳得越快。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
她猛地推开门！
办公室内，只有两个人。数学老师德里克先生正坐在办公桌后，指着摊开的试卷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而贝拉，就低着头站在桌边，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校服外套的肩膀处被雨水打湿了一片深色，脸上写满了局促和……一丝如释重负？
看到伊莎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来，浑身湿漉漉，银发凌乱，胸口因为急促奔跑而微微起伏，德里克老师和贝拉都愣住了。
“布、布莱克同学？你怎么……”德里克老师推了推眼镜，有些错愕。
伊莎根本没有理会他。她的目光死死锁在贝拉身上，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找到人的庆幸，有一路积攒的恐慌，有被无故担忧引发的怒火，还有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失而复得的脆弱。
她几步冲到贝拉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贝拉痛呼了一声。
“你去哪里了？！”伊莎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尖锐，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道我……”她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猛地咬住了下唇，但抓着贝拉手腕的手指却收得更紧，指节泛白。
贝拉完全被伊莎的样子吓到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伊莎——不再是那个冷静、强大、甚至有些冷酷的魔法少女前辈，而像是一只受惊后竖起全部尖刺，却又暴露了内心柔软的幼兽。她甚至看到伊莎银灰色的眼眸里，迅速积聚起一层薄薄的水光，虽然被她强行压制着没有滚落，但那清晰的泪意，让贝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我……我手机调静音了……”贝拉慌忙解释，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德里克老师说我上次小测不及格，留下我分析试卷……我，我忘了跟你说……”
只是因为……被老师留堂？
伊莎看着贝拉手中那张画满红叉的数学试卷，又看了看一脸无辜和歉然的贝拉，再想到自己刚才一路狂奔、心慌意乱、甚至联想到最坏情况的狼狈和恐惧……
一种巨大的、荒谬的无力感席卷了她。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不是轻松，而是一种脱力般的虚软和……委屈。
她为了这个麻烦的、冲动的、数学还不及格的菜鸟，刚才差点……
伊莎猛地别开脸，松开了抓着贝拉的手，但肩膀却几不可察地微微抖动了一下。她飞快地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再转回头时，脸上己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冰冷，只是那冰冷之下，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泄露出一丝尚未平复的波澜。
“下次……记得提前说。”她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却失去了往常的锋锐。
她不再看贝拉，也不理会目瞪口呆的德里克老师，转身就往外走，背影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些单薄。
贝拉愣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伊莎刚才用力的触感，以及……那瞬间感受到的、来自伊莎指尖的、冰冷的颤抖。她看着伊莎离去的背影，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她忽然明白，伊莎之前的冷静和威胁，或许并非全部。在那层坚硬的外壳下面，伊莎也在害怕，害怕失去她这个“麻烦”的同伴。
贝拉抓起书包，对德里克老师匆匆说了句“对不起老师我先走了”，便快步追了上去。
走廊尽头，伊莎站在那里，望着窗外的雨幕，没有回头。
贝拉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轻轻拉住了伊莎冰凉的指尖。
“对不起，”她小声说，“下次不会了。”
伊莎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没有甩开她，也没有回应。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渐暗的走廊里，窗外雨声淅沥，映照着两颗在恐惧和依赖中，悄然靠近了些许的心。那盘算着删除视频的念头，早己被贝拉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她只想握紧这只手，不再让它的主人，因为自己的失踪而流露出那样……令人心疼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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