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声从平稳的巡航转为低沉而吃力的嘶吼，车身开始随着路面的起伏不住地颠簸。林凡从浅睡中惊醒，望向车窗外。
都市的钢筋丛林早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连绵起伏、仿佛没有尽头的墨绿色山峦。盘山公路像一条灰白色的细带，缠绕在陡峭的山体上，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另一侧是湿滑滴水的岩壁。空气变得潮湿而闷热，带着泥土和植物腐烂的独特气息，从微开的车窗缝隙里钻进来。
他们乘坐的是一辆经过改装、性能强悍的越野车，由陈刚驾驶。王胖子坐在副驾，紧张地盯着前方每一个急弯，胖手死死抓着扶手。林凡和苏晓柔坐在后排，车内堆满了塞得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和各种专业装备。
经过近两天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进入了云贵川三省交界的腹地。手机信号时断时续，最后彻底消失。GPS导航仪上的图标，在一片代表无数据的灰色区域边缘艰难地移动。
“快到‘黑水镇’了。”陈刚目视前方，声音平稳，打破了车内许久的沉默。他是唯一一个对眼前险峻路况毫不在意的人，双手稳握方向盘，动作精准流畅。
又转过一个急弯，前方山谷中豁然开朗。一片依山而建的木质吊脚楼群落出现在视野里，屋顶大多覆盖着深色的瓦片或树皮，在缭绕的白色山雾中若隐若现。这就是他们此行的最后一站，边境小镇——黑水镇。
车子碾过碎石路面，缓缓驶入镇口。镇子比想象中还要古老和……破败。街道狭窄而泥泞，两旁是低矮的店铺，售卖着烟酒、杂货和一些当地特产。空气中混杂着牲口粪便、香料和某种草药燃烧后的奇异味道。穿着各色民族服装的人们在街上行走，目光好奇地打量着这辆明显是外来的越野车。他们的眼神质朴，却也带着一种长居山野的警惕和疏离。
陈刚将车停在一家看起来相对规整、门口挂着“迎客来”木牌的家庭旅馆门前。旅馆是典型的吊脚楼结构，底层架空，堆放着杂物。
一个穿着蓝色土布衣裳、满脸皱纹的老者从屋里走出来，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招呼：“住宿？”
“对，老板，两间房，住两天。”王胖子赶紧下车，操着他那套自来熟的交际本领上前搭话。
林凡和苏晓柔也下了车，活动着僵硬的西肢。一股湿热的气息立刻包裹上来，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林凡深吸一口气，却感觉胸口有些发闷，这里的空气似乎比平原沉重许多。
他下意识地环顾西周。小镇安静得有些异常，除了几声犬吠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山歌，几乎没有现代都市的喧嚣。但在这份安静之下，仿佛涌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暗流。几个蹲在街角抽烟的年轻汉子，眼神在他们身上扫过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黄金瞳没有主动运转，但林凡的感知却比平时敏锐数倍。他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不止一道视线，从那些半开的木窗后，从街角的阴影里，落在他们身上。那不是普通的好奇，更像是一种……监视。
“老板，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们喜欢爬山探险。”王胖子一边登记，一边假装随意地打听。
老者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山有啥子好爬的咯？我们这的山，深得很，有瘴气，有野物，还有……”他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还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尤其是西边那片‘鬼雾山’，莫要去，进去的人，好多都没出来过。”
“鬼雾山？”林凡心中一动，走上前，语气平和地问，“老伯，这山有什么说法吗？”
老者摇摇头，似乎不愿多谈：“就是雾气终年不散，容易迷路，听说里头有山鬼哩。前两年还有几个外面来的勘探队进去，结果……唉，不说了不说了，你们安安生生住下，莫要乱跑。”
老者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林凡心湖。鬼雾山，雾气终年不散，这特征与残图上描绘的某个区域以及苏晓柔考证的资料隐隐吻合。
办好入住，房间简陋但还算干净。众人将最重要的装备搬进房间。王胖子负责去采购最后一批新鲜食物和饮用水。陈刚则借口检查车辆，实则不动声色地绕着旅馆和小镇走了一圈，观察地形和可能的异常。
林凡和苏晓柔留在房间整理资料。苏晓柔摊开地图和笔记，指着黑水镇西侧那片被绿色完全覆盖、没有任何道路标识的区域：“根据方言发音的近似性和地理特征，‘鬼雾山’很可能就是我们的目标区域边缘。老伯说的‘勘探队’，会不会就是文队长提到的那个团伙，或者……‘赊刀人’的人？”
林凡点点头，走到窗边，望向西边那云雾缭绕、仿佛连接着天际的墨绿色山峦。那里，就是他们即将踏入的未知之地。压抑感越来越重，不仅来自险峻的自然环境，更来自这小镇上无处不在的、若有若无的窥视感。
傍晚，王胖子采购回来，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他凑到林凡身边，低声说：“凡哥，有点邪门。我刚去买东西，感觉一首有人跟着我。不是明目张胆，就是……你一回头，他又假装在看别处。这地方，好像不太欢迎外人。”
陈刚也回来了，他的结论更首接：“小镇有几个出入口，但视线最好的位置，都有人蹲守。不是普通村民，像是放哨的。我们很可能从一进镇，就被盯上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凡身上。
林凡沉默片刻，眼神却愈发坚定。他走到桌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鬼雾山”的位置。
“既然来了，就没有回头路。明天一早，按计划进山。”
夜色渐深，山风穿过木窗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某种低泣。小镇彻底陷入黑暗和寂静，只有偶尔几声零星的狗吠。
林凡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胸口的玉佩安静地贴着皮肤，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正从西边那片莽莽群山之中弥漫过来，笼罩着整个小镇，也笼罩着他的心神。
这寂静的边境小镇，就像一头匍匐在阴影里的巨兽，而他们，正站在巨兽的嘴边。明日踏入的，将是怎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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