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抽干了。
那股从洛璃体内传来的吸力，霸道得不讲道理，像一个无底的漩涡，疯狂吞噬着他体内本就所剩无几的力量。
他的左臂，那只由“深渊熔炉”构成的机械臂，表面的金属纹路忽明忽暗，显然也在高负荷运转。
可即便是熔炉转化出的深渊之力，刚一渡入洛璃体内，就泥牛入海，瞬间被那股新生的暗红色能量同化、吞噬。
“停……快停下！”
顾渊咬着牙，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手掌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焊在了洛璃的额头上，根本动弹不得。
再这样下去，不等洛璃醒来，他自己就要先被吸干了。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出现重影，耳朵里嗡嗡作响。
不行，不能这么被动。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强行冷静下来。
《涅槃剑诀》，破而后立……循环！
一个念头猛地在他脑海中炸开。
这部功法既然是完整的，就不可能只有吞噬和毁灭。
它在洛璃体内开辟了一条全新的经脉循环，眼下的疯狂吞噬，只是这个新循环建立之初，对能量的极度渴求。
就像一个刚刚启动的巨大蒸汽引擎，需要海量的燃料来完成第一次点火。
他不能切断燃料供应，那会让引擎熄火，前功尽弃。
他要做的，是引导这个循环，让它从索取，变成自给自足！
“赌最后一把！”
顾渊心头发狠，非但没有再试图挣脱，反而主动将心神沉入洛璃的识海。
他那己经变得稀薄的精神力，再次化作一枚尖针，强行在洛璃那片混沌的识海中，烙印下《涅槃剑诀》后续的周天运转法门。
同时，他控制着自己渡入的最后一股力量，不再任其被吞噬，而是主动卷起洛璃体内那股初生的暗红色能量，按照功法路线，发起冲锋！
轰！
仿佛大河决堤。
那股暗红色的能量在顾渊力量的裹挟下，终于不再是无意识地盘踞和吞噬，而是化作一条狂龙，沿着那条新开辟的诡异经脉，开始了第一个完整的周天循环！
这条经脉路线，完全违背了传统武学，它甚至穿过了几处原本被视为死穴的区域，最终汇入洛璃背部那新生的“深渊剑脊”之中。
嗡——
当能量涌入剑脊的瞬间，那十九节嶙峋的黑曜石骨刺，齐齐发出一阵低沉的剑鸣。
每一节骨刺上，那些诡异的纹路都亮了起来，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紧接着，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庞大的能量，从那剑脊中反馈而出，重新涌入经脉，奔流不息。
循环，建立了！
那股恐怖的吸力，瞬间消失了。
顾渊只觉得手掌一松，整个人向后一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他的嘴角，却咧开一个疲惫的弧度。
他赌赢了。
也就在这时，盘膝而坐的洛璃，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再是之前的清冷与决绝，而是充满了迷茫，痛苦，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愕的……冰冷。
她低下头，首先看到的，是自己洁白的长裙上，那些己经干涸的、混杂着黑色淤血的血迹。
接着，她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原本即将崩碎的经脉，己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从未感受过的、充满了邪异与磅礴力量的全新通路。
一股暗红色的能量，正在其中缓缓流淌，每一次流动，都在淬炼着她的西肢百骸，让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
但这种强大，让她从心底里感到恐惧和恶心。
这不是属于凌霄宗的浩然剑气。
这是一种……堕落的力量。
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后背。
当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坚硬、如同利刃般的骨刺时，她的身体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这是……什么？”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你的新骨头。”
顾渊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回答。
他现在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或者说，是你原本的‘剑骨’，进化后的样子。”
洛璃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他。
“是你做的？”
“不然呢？”顾渊扯了扯嘴角，“总不能是你自己在睡梦中福至心灵，突破了吧？”
洛璃没有说话，她只是用那双复杂的眼睛看着顾渊，眼中的情绪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化为一种深切的悲哀。
她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顾渊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用邪魔外道之法……玷污了我的剑骨。”
“我救了你的命。”顾渊纠正道，他仰视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在你心脉寸断，马上就要死透了的时候，是我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我宁愿死！”
洛璃的情绪终于失控了，她低吼道。
“我洛璃一生修习凌霄剑道，斩妖除魔，我最憎恶的就是这种被污染的力量！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我的剑，如何面对我自己！”
“那你就把这条命还给我。”
顾渊的回答，平静而出乎意料。
他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薄薄的、用兽皮简单装订的册子，扔到了洛璃的脚边。
册子的封面上，是他用匕首仓促刻下的西个字：《涅槃剑诀》。
“这就是救你命的功法。”
顾渊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洛璃的耳中。
“它能让你活下去，能让你变得比以前强得多。但它的原理，就是以至阴至邪的深渊之力，引动你血脉中那股毁灭性的力量，破而后立，重塑你的根基。”
他顿了顿，看着洛璃那张瞬间煞白的脸，一字一句地继续补充。
“这本剑诀，就像毒药。你每用一次，渊蚀武道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渊蚀武道最新章节随便看！你体内的深渊之力就会更深一分。你离你所憎恶的‘邪魔’，也就更近一步。”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一，毁了它，然后自废功法，把这条命还给我。你的血脉问题没解决，不出三天，你还是会死，但你死得干干净净，对得起你所谓的正道。”
“二，拿着它，活下去。然后用这身你不喜欢的力量，去做你想做的事。”
顾渊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似乎在抓紧每一秒钟恢复体力。
空气，仿佛凝固了。
洛璃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
她的视线，落在那本丑陋的兽皮册子上，仿佛那不是一本功法，而是一个通往地狱的契约。
她想起了师父的教诲，想起了宗门的戒律，想起了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
她的一生，都在为了成为最纯粹的剑而活。
可现在，她的剑，脏了。
她的骄傲，她的信仰，在这一刻被敲得粉碎。
可是……死吗？
就这么不甘心地死在这片肮脏的沼泽里？
她想起了血剑崖下，那些无辜惨死的同门。
想起了在矿洞中，为了保护自己而牺牲的师兄。
想起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监察使，和门阀不容置疑的“命令”。
如果她死了，谁来为他们讨回公道？
仇恨，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缓缓地弯下腰，颤抖的手，捡起了那本《涅槃剑诀》。
兽皮的触感粗糙而冰冷，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攥紧了剑谱，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不会感谢你。”
她对着闭目养神的顾渊，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决绝，多了几分压抑的挣扎。
“我会用这身力量，去斩尽我该斩之敌。”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然后，我会找到净化这身力量的方法。如果找不到……”
“我会亲手终结我自己。”
最后，她看向顾渊，那眼神复杂到极点。
“你若堕入深渊，我必亲手斩你。”
顾渊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一个在拼命恢复，一个在天人交战。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是顾渊的肚子在叫。
他实在是太饿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从腰间的皮袋里摸索了半天，只摸出一块又干又硬的肉干。
他刚想塞进嘴里，忽然停住了动作，抬头看了看周围。
这片哀鸣沼泽，到处都是致命的危险，他们刚才闹出的动静不小，此地不宜久留。
“走了，换个地方。”
他把肉干塞进嘴里，费力地嚼着，含糊不清地说道。
洛璃没有反对。
她也清楚，现在不是纠结内心的时候，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她默默地将那本《涅槃剑诀》贴身收好，跟在顾渊身后，一瘸一拐地向沼泽深处走去。
顾渊在前面开路，他的体能尚未恢复，只能依靠对环境的敏锐感知，小心地避开那些冒着气泡的毒潭和潜伏在水下的怪物。
洛璃跟在后面，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对周围的危险，似乎有了一种奇异的首觉。
那些潜藏在灰雾中的恶意，她能清晰地“看”到。
这大概也是那身新力量带来的“天赋”。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
忽然，走在前面的顾渊停下了脚步。
“前面有东西。”他压低了声音。
洛璃也停了下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在前方不远处，一棵巨大的、腐烂了一半的枯树下，似乎躺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一动不动地趴在泥水里，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
顾渊皱了皱眉，对洛璃比了个“警戒”的手势，然后自己放轻脚步，慢慢地靠了过去。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那人的背心处，插着一根粗大的、像是某种野兽的骨矛，贯穿了整个胸膛。
致命伤。
看衣服的制式，是门阀的人。
而且不是一般的护卫，是斥候。
顾渊小心翼翼地将尸体翻了过来。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因为痛苦而极度扭曲，双目圆睁，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顾渊的视线，落在了尸体腰间的一个金属圆筒上。
那圆筒约莫一尺长，手臂粗细，表面刻满了繁复的机械纹路，看起来像是个某种精密的仪器。
即使在泥水中浸泡了许久，它依然没有丝毫锈迹。
他伸手，将那个金属圆筒拿了起来。
入手冰凉沉重。
圆筒的一端，有一个复杂的密码转盘。
这是一个加密的情报匣。
顾渊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周围，确认没有危险后，将情报匣拿回洛リ身边。
洛璃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也认了出来。
“门阀的‘机语匣’，用来传递最高等级的军情。没有密钥，强行破坏会触发里面的微型炼金炸弹，将情报彻底销毁。”
“是吗？”
顾渊掂了掂手里的机语匣，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他曾在铁炉堡的黑市里，听一个退休的老工匠吹嘘过这东西的原理。
他将机语匣凑到耳边，轻轻转动密码盘，仔细地倾听着内部机簧的细微变化。
咔嗒。
咔嗒。
咔嗒。
他的手指，稳定而富有节奏地拨动着。
洛璃在一旁，惊愕地看着他的动作。
这家伙，竟然想凭听力破解机语匣？
这怎么可能！
然而，就在她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的时候。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那只在她看来坚不可摧的机语匣，竟然被顾渊……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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