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寒冬的深夜，风雪抽打着星陨矿场的铁栅栏，像一群饿疯的狼在啃咬骨头。
矿洞深处，潮湿的岩壁渗着黑水，空气里全是铁锈和汗臭混在一起的味道。
十六岁的凌云蜷在角落，双手布满冻疮，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矿渣。
他叫阿云，是这里最底层的奴隶，干的是挖星陨石的活，吃的是发霉的杂粮饼。
没人知道他真实名字，更没人关心他从哪来。
只知道这小子话少，脾气倔，挨打不吭声，像块埋在土里的石头。
今晚不同。慕容家的管家亲自来了，手里拎着一根烧得通红的烙铁。
那人西十上下，满脸横肉，左眉缺了一截，据说是被逃奴咬掉的，从此见反抗的就往死里整。
他是慕容家派驻矿场的执法者，掌生杀大权，人称“铁面阎罗”。
此刻，那根烙铁正对着凌云胸口，距离皮肤只有三寸。
热浪扑面，衣服都快烤焦了。
“最后问一遍。”管家声音低沉，“你娘临死前，到底把‘星轨秘典’藏哪儿了？”
凌云没动，眼珠子也没转，只盯着地上一摊积水。
水里映着他消瘦的脸，左颊那道旧疤格外显眼。
他记得娘说过：“疤不是耻辱，是活着的证明。”
所以他从不遮。
“不说？”管家冷笑，往前半步，烙铁又近一分，“你以为装哑巴就有用？你娘就是这么死的。”
凌云喉头滚动了一下。
但他没抬头，也没开口。
管家等了几秒，忽然抬脚踹在他肩上。
“砰”一声，后脑撞上岩壁，耳朵嗡嗡响。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管家蹲下来，烙铁几乎贴上他胸口，“说出来，少受罪。不说——”
话没说完，凌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管家皱眉，下意识往后退了半寸。
就在这一瞬，凌云借着回音混乱的矿洞环境，猛地缩身往岩壁凹处钻。
动作虽慢，却精准卡进一道裂缝。
烙铁擦着衣角落下，“滋啦”一声，布料瞬间焦黑冒烟。
“还挺机灵。”管家眯眼，“可惜，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凌云靠在石缝里，喘着粗气，舌尖己被咬破。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反而让他清醒了些。
他知道不能晕，不能倒，更不能求饶。
一旦开口哀嚎，明天就会被扔去喂矿坑深处的蚀骨虫。
那是专门处理“废奴”的地方。
他闭上眼，脑海浮现娘临终的画面。
她躺在破草席上，手冰凉，却死死攥着他。
“阿云……记住……什么都别说……”
那晚的风，也这么大。
第二天，她就被拖出去烧了，连骨灰都没留下。
“你在想她？”管家突然开口，语气阴冷，“你娘死的时候，肠子都露出来了，还喊你的名字。”
凌云睁开眼，首视对方。
眼神不凶，也不怕，就像看一块烂木头。
“她什么都没留下。”他说，声音轻但清晰，“你们白费力气了。”
管家愣了下，随即暴怒。
“找死！”他怒吼，烙铁猛然压下！
“嗤——！”
皮肉烧焦的声音响起，浓烟混着腥臭味弥漫开来。
凌云全身绷紧，牙关咬出血，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
他没叫，也没躲，只是头狠狠撞向岩壁，靠疼痛保持清醒。
眼角有液体滑落，不知是汗还是泪。
但他眼睛始终睁着，死死盯着管家。
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却不肯低头的幼兽。
“硬骨头？”管家冷笑，把烙铁在他伤口上来回碾，“我看你能撑多久。”
凌云没答话。
他在心里默念：“妈……我没丢你的脸。”
一遍，又一遍。
意识开始模糊，视野发黑。
可他还记得娘给他的那块玉佩。
藏在贴身内袋，谁也不知道。
那是她唯一留下的东西，冰凉光滑，刻着奇怪纹路。
他从没告诉任何人。
哪怕现在烙铁烫穿皮肉，他也只想着——
**不能说。**
**绝不能说。**
外面风雪更大了，矿洞口传来脚步声。
几个守卫探头看了看，又缩回去。
谁也不敢多管。惹了管家，轻则断腿，重则填矿坑。
“行。”管家终于收手，站起身，拍了拍手，“既然嘴这么严，那就去重监待几天。”
他俯视着蜷缩在地的凌云，像看一堆垃圾。
“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放你出来。”
说完转身就走，靴子踩在碎石上咯吱作响。
凌云趴在地上，胸口焦黑一片，呼吸微弱。
但他手指还在动。
一点点，往岩缝里抠进一点碎石。
这是他每天的习惯——每受一次刑，就藏一颗石头。
左边口袋七颗，右边九颗。
等攒够一百颗，他就给自己立个碑。
名字都想好了：**凌云之墓，生于屈辱，死于沉默。**
不过现在嘛……
他嘴角微微扯了下。
疼是真疼，但好歹没尿裤子。
这算不算也算一种胜利？
他迷迷糊糊想着，眼皮越来越沉。
就在即将昏过去的一刻，体内某处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里苏醒。
很微弱，一闪即逝。
他没察觉。
但岩壁上的积水，却在那一瞬，泛起一圈极淡的银蓝涟漪。
仿佛夜空中的星辰，悄然眨了下眼。
风雪仍在呼啸。
矿洞寂静无声。
凌云倒在原地，姿势未变，呼吸浅促。
烙伤冒着余烟，像一块烧过的木炭。
可他的手，仍紧紧捂在胸口。
护着那块无人知晓的玉佩。
也护着那个——至死都不能说的秘密。
远处，一只老鼠从洞口窜过，叼走了半块发霉的饼。
它回头看了眼昏迷的少年，小眼睛闪了闪。
然后飞快消失在黑暗中。
好像在说：**小子，挺住。老子当年被猫追了十八条街都没哭。**
你这点痛，算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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