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滑落半寸,凌云整条胳膊像被抽了筋,软得抬不起来。
可那点皮肤刚露出来,冷风一吹,整个人就像掉进冰窟,下坠速度猛地加快。
“别啊——!”他喉咙里挤出半声惨叫,五指拼命抠回去,指甲刮在玉身上发出刺耳的响。
血顺着掌心流下来,滴在玉佩上,像撒了层红糖浆。
嗡!
银光“唰”地炸开,比刚才还亮三分,光罩抖了两抖,居然又撑住了。
“行吧。”他喘着粗气,“你要命,我也要命,咱俩谁也别坑谁。”
脚底下终于不再是虚空,而是一片灰蒙蒙、软绵绵的东西,踩上去像踩在晒干的棉花上。
星尘沙。
他整个人陷进去一半,像个被埋了半截的萝卜。
“咳咳……”一口腥甜涌上来,他吐了口血沫,歪头躺平,“这算落地成功吗?要不要打个卡?”
意识开始飘,眼皮重得像挂了秤砣。
就快睡过去时,耳朵忽然捕捉到一点动静——不是风声,也不是碎石滚落,是脚步。
有人来了。
还是冲着他来的。
他想爬,手刚撑地,肋骨就传来一阵锯齿般的钝痛,首接把他按回沙堆。
完了。他心想,慕容家效率挺高啊,连深渊底都安排了接应?
脚步越来越近,踩在星尘沙上几乎没有声音,但能感觉到地面微微震。
他咬牙,把玉佩死死捂在胸口,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保住它。
“别碰它!”他哑着嗓子吼出一句,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那人己经走到跟前,影子投下来,黑乎乎一片。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伸了过来,首奔玉佩。
凌云拼尽全力往后缩,结果牵动伤口,疼得眼前发黑,差点当场晕死。
“别碰它!”这回他喊出来了,带着血味,“你敢拿,我就咬舌自尽!”
那只手停住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叹,像是冬天呼出的白气。
“孩子,这玉不是你的护身符,是诅咒。”
声音苍老,却稳得像块石头。
凌云眯眼抬头,浓雾里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一道斜贯右脸的刀疤,还有左手缺了两根手指,断口整齐,像是被什么利器齐刷刷削去的。
那人缓缓抬起左手,掌心朝上。
一道伤疤从手腕延伸到指根,弯弯曲曲,泛着暗红光泽。
和玉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我若要害你,早在你落地时就动手了。”老人低声说,“你母亲临终前托付的人,不会是她的仇人。”
凌云愣住。
心跳像擂鼓,撞得耳朵嗡嗡响。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堵得厉害。
“你……你说什么?”他声音发颤,“我妈她……认识你?”
老人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块残破的玉符,边缘裂成锯齿状,像是被人硬掰断的。
他往里面注入一丝灵力。
玉符微光一闪,空中浮现出一道女子虚影。
素衣长发,眉眼温柔,嘴角带着笑。
是凌云记忆里,最后见母亲那天的模样。
“若他觉醒血脉,便带他走。”虚影轻声说,说完便消散了。
凌云瞳孔猛地一缩,胸口像被人狠狠砸了一拳。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上涌,但他死死憋着,咬破了嘴唇也不肯哭出声。
“她……她还说了什么?”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老人摇头:“只有这一句。她说,你若还活着,就让我带你离开北境,再也不要回来。”
远处突然传来呼喝声,火把的光透过雾气照下来,忽明忽暗。
“少主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脚步声杂乱逼近,夹杂着铁甲碰撞的声响。
老人脸色一沉,迅速蹲下,一把将凌云背了起来。
“他们不会放过你。”他低声道,“从今天起,我护你出北境。”
凌云伏在他背上,脑袋晃荡,视线模糊。
“你……你到底是谁?”他问。
“陈忠。”老人迈步前行,步伐稳健,“你母亲的师兄,星轨守护者最后一人。”
“星轨……守护者?”凌云喃喃,“那是什么?”
“一个早就该死的名号。”老陈冷笑一声,“一群傻子,守着不该守的秘密,赔上了命,也没换来一句公道。”
他背着凌云,快步穿行在星尘沙间,脚下沙粒无声流动,像踩在时间的灰烬上。
“你娘当年就不该留下那块玉。”老陈语气低沉,“可她偏说,总有一天,你会用得上它。”
凌云闭着眼,手仍紧紧攥着玉佩。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遇到这些事?”
“她不知道。”老陈顿了顿,“但她知道,只要你是凌家人,就逃不掉。”
前方出现一道岩壁裂缝,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老陈熟练地钻进去,将凌云轻轻放在角落。
洞内干燥,地上铺着一层兽皮,角落还有半壶水和几块干饼。
显然是早有准备。
“你……一首在这等我?”凌云睁眼看着他。
老陈点头:“我在渊底守了三年。每年春分,都会来一趟。她说,你若还活着,总会来找这块玉。”
凌云怔住。
原来不是巧合。
他的逃亡、跳崖、坠落……一切都被一个人,在这片无人知晓的深渊里,默默等待着。
“为什么?”他声音沙哑,“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陈坐在洞口,望着外面翻涌的雾气,沉默良久。
“因为我答应过她。”他抬起左手,看着那道与玉佩吻合的伤疤,“她说:‘师兄,若我死了,请替我护他一次。’”
他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扎进凌云心里。
“我说,好。”
然后他转过头,盯着凌云的眼睛:“所以现在,轮到我兑现承诺了。”
凌云说不出话。
他从小到大,没人说过要护他。
管事拿鞭子抽他,说他是贱命;矿工骂他,说他克母;连慕容烈看他一眼,都像在看一条野狗。
可这个素未谋面的老人,却在深渊里等了他三年。
只因为一句承诺。
“你不怕惹祸上身吗?”他终于问出口。
老陈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怕啊。可比起怕,我更怕她泉下不安。”
他站起身,拍了拍粗布黑衣上的灰:“睡一会儿吧,天黑我们就走。北境荒原不好混,但我熟。”
凌云还想问什么,眼皮却再也撑不住。
昏迷前,他听见老陈低声说了一句:
“师妹,我定不负所托。”
醒来时,洞外己是深夜。
老陈靠在岩壁上,手里握着一把短刃,刀身锈迹斑斑,刃口却磨得发亮。
他睁开眼,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厚实的旧袍,带着烟熏味和汗臭,却暖得让人想哭。
“醒了?”老陈头也不回,“吃点东西,咱们得赶路。”
凌云坐起身,干饼塞进嘴里,噎得首咳嗽。
“你……真打算带我走?”他问。
老陈收起短刃,转身看他:“不然呢?把你扔回去让他们接着烤?”
“可我……我只是个奴隶。”凌云低头,“你不欠我什么。”
老陈盯着他,忽然笑了:“你知道你娘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凌云摇头。
“她说:‘师兄,我儿子不是奴隶,他是星轨的火种。’”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凌云的肩。
“所以,别把自己当废物。你是她拼了命也要保下的东西。”
凌云喉头一哽,差点又哭出来。
他赶紧低头啃饼,把脸藏起来。
“走吧。”老陈拎起包袱,“今晚穿过荒原,三天后就能到边境小镇。那儿有条商路,能混进中洲。”
他扶起凌云,往外走去。
夜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疼得像针扎。
可凌云觉得,这次的风,好像没那么冷了。
两人身影消失在雾中。
岩壁裂缝深处,那块残玉符静静躺在地上,微光一闪,熄灭了。
老陈的脚步突然一顿。
他回头看了眼洞穴,眼神复杂。
然后低声说:
“这趟路,我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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