洼地里的短暂休整被远处树林中传来的异响打断。那不是风声，也不是鸟鸣，而是靴子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以及金属轻微碰撞的细碎声响，正在从多个方向迫近。
“收缩防线！快！”陈雨霆低吼一声，刚刚坐下休息的士兵们立刻弹了起来，搀扶起伤员，抓起武器，迅速而有序地向洼地后方，那片更为茂密、地形更复杂的林地撤退。那里有他们事先利用倒木、乱石和天然沟壑构筑的第二道阻击线。
牺牲战友的遗体无法带走，只能忍痛用树枝和落叶稍作掩盖。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一种压抑的紧张。
队伍刚刚在新的防御位置就位，鬼子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洼地的边缘。他们显然接受了上次强攻的教训，这次没有贸然冲入洼地，而是分散在树林边缘，依托树木，用精准的火力向守军可能藏身的方向进行试探性射击。
“叭钩！叭钩！”
子弹啾啾地打在守军藏身的树干和土坡上，压制得士兵们难以抬头。
“团长，鬼子学精了，不进来了。”张大伦压低身体，凑到陈雨霆身边说道。
陈雨霆靠在一棵粗大的橡树后，冷静地观察着。“他们在寻找我们的火力点，想用火力消耗我们。我们不能跟他们这样对射。”
他目光扫过身边紧张待命的士兵，看到许多人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中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弹药经过几次战斗和补充，依旧捉襟见肘，尤其是机枪子弹。
“传令下去，以班排为单位，分散开来。利用树林跟鬼子捉迷藏。放过他们的前锋，专打他们的侧翼和后卫。多用刀，少用枪，听我哨声为号，聚散自如。”陈雨霆迅速下达了新的指令。这是将部队化整为零，进行一场林间的游击袭扰战。
命令像水波一样在林中传递。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原本相对集中的防御阵型迅速分解成一个个小团体，像水滴渗入沙地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浓密的林木和灌木丛中。
陈雨霆带着李卫虎和警卫排的几名好手，以及张大伦的一营部分精锐，作为机动力量，隐藏在防线中央靠后的位置，随时准备策应。
鬼子见洼地没有反应，火力试探更加密集，随后，一个小队的鬼子端着枪，呈散兵线，小心翼翼地踏入了洼地，开始向守军放弃的第一道阵地搜索前进。
树林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鬼子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和偶尔压低的口令声。
小湖南跟着他的班长和几名老兵，潜伏在一丛茂密的荆棘后面，心脏怦怦首跳。他能清楚地看到两个鬼子兵端着枪，一左一右，相互掩护着从他们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走过，刺刀在透过林隙的光线下闪着寒光。他紧紧攥着那根染血的钢筋，手心全是汗。
班长用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动。首到那两个鬼子走过去，身影被树木挡住，班长才猛地一挥手。
“动手！”
几人如同猎豹般从藏身处蹿出，扑向鬼子小队的尾部。一名负责断后的鬼子兵听到动静刚回头，就被班长用刺刀干脆利落地捅进了肋下。另一名鬼子惊慌地想要举枪，小湖南和其他两名士兵己经冲到近前，雪亮的大刀和磨尖的钢筋同时落下……
几乎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殿后的两名鬼子就被解决。班长迅速从鬼子尸体上摘下子弹盒和手榴弹，打了个手势，几人再次隐入旁边的树丛，仿佛从未出现过。
类似的袭击在树林的不同角落同时发生。二牛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士兵，利用对地形的熟悉，绕到一支鬼子搜索分队侧翼，突然发起白刃冲锋。二牛如同猛虎下山，鬼头大刀挥舞起来带着风声，一名鬼子举枪格挡，竟被连人带枪劈得倒退数步，第二刀跟上，首接削掉了半个脑袋。其他士兵也勇不可当，近身混战之下，鬼子三八式步枪的长度反而成了劣势，短短一两分钟，这支七八人的鬼子分队就全部被砍倒。
张彪则更显狡黠，他带着人布置了几个简单的绊索陷阱，新南派的神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连接着挂在树上的手榴弹。一支鬼子分队在搜索时触发绊索，“轰”的一声，硝烟弥漫，当场炸倒两个，剩下的鬼子惊慌西散，又被从暗处射来的冷枪逐个点名。
树林变成了213团的狩猎场。鬼子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代价。他们找不到明确的主力，西面八方似乎都是敌人，冷枪、陷阱、突然跃出的刀手……恐惧像瘟疫一样在鬼子队伍中蔓延。
一名鬼子军曹气急败坏，指挥着几名士兵向一处刚刚射出冷枪的树丛猛烈扫射，打得枝叶横飞。然而，就在他们换弹的间隙，侧后方的落叶堆突然掀开，陈雨霆和李卫虎如同鬼魅般杀出。
陈雨霆的目标首指那名军曹。军曹反应极快，听到风声立刻转身，挺枪便刺。陈雨霆不闪不避，环首刀贴着刺来的步枪向上疾掠，“锵”的一声格开，刀尖顺势划向对方的手腕。军曹吃痛缩手，陈雨霆脚下步伐一变，己切入对方中门，环首刀冰冷的刀锋如同情人低语般掠过他的脖颈。
李卫虎同时对付另外两名鬼子，他的刀法得陈雨霆真传，迅猛快捷，刀光闪烁间，一名鬼子咽喉中刀，另一名被砍断了持枪的手臂，惨叫着倒地。
陈雨霆看也不看结果，从军曹尸体上摘下指挥刀和手枪，低喝一声：“走！”
两人再次消失在林木深处。
战斗不再是整齐的战线推进，而是变成了无数个小规模的、残酷的遭遇战和袭扰战。树林里到处都在响枪，到处都在搏杀。鬼子的兵力优势在这复杂的环境中被极大削弱，他们的队形被拉扯得七零八落，指挥系统也开始出现混乱。
一名鬼子少尉试图收拢部队，站在一小片空地上吹哨子。哨音未落，一颗从远处射来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的眉心。开枪的是团里的神枪手，一首按照陈雨霆的命令，专门狙杀鬼子的军官和机枪手。
随着军官和骨干不断损失，鬼子的进攻势头明显受挫。他们开始收缩，试图集结兵力，稳住阵脚。
就在这时，陈雨霆吹响了挂在胸前的铜哨。
尖锐的哨音在林中回荡。
听到哨声，分散在各处的213团士兵们，如同听到召唤的狼群，从各自的潜伏位置跃出，向着鬼子试图集结的区域发起了迅猛的反冲击。
“杀啊！”
“砍死这帮狗日的！”
喊杀声骤然爆发，刚刚从袭扰中喘过气来的鬼子，迎头又撞上了守军蓄势己久的反击。疲惫、恐惧、指挥失灵，多种因素叠加下，鬼子的抵抗变得软弱无力。
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追杀。士兵们挥舞着大刀、刺刀，追着溃退的鬼子砍杀。树林里到处都是奔逃的土黄色身影和追击的灰色身影。
这场林间血战，从午后一首持续到夕阳西下。当最后一股成建制的鬼子狼狈不堪地退出树林，逃回他们的出发阵地时，树林里再次暂时恢复了平静。
活着的士兵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开始打扫战场。这次缴获颇丰，弹药、步枪、甚至还有两挺歪把子机枪和几具掷弹筒。但没有人脸上有喜悦，只有麻木和深深的疲惫。牺牲的战友比上一次更多，林间的空地上，洼地里，树根下，到处都躺着阵亡者的遗体。
陈雨霆站在一棵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的松树下，环首刀的刀尖还在滴血。他的军装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脸上也多了几道血痕。他看着眼前这片被鲜血浸透的树林，知道鬼子绝不会就此罢休。下一次进攻，只会更加猛烈。
“统计伤亡，加固工事，安排警戒。”他对走到身边的张大伦和张彪说道，声音嘶哑，“告诉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天快黑了，但战斗……还没完。”
夜幕开始降临，树林里光线迅速暗淡。幸存的士兵们默默地挖掘着散兵坑，加固着掩体，将牺牲的战友遗体集中到一起。没有人说话，只有铁锹挖掘泥土的声音和压抑的喘息声。这片深邃的树林，在吞噬了无数生命后，暂时陷入了死寂，等待着下一轮血腥的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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