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的过程比预想的要艰难。队伍里多了十几名无法自行行走的重伤员,大大拖慢了行进速度。为了防止被鬼子追踪,王孝坤带着侦察组在前面不断探路,专挑难走的山间小路、荆棘丛生的林子走。
夜色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但也带来了寒冷和未知的危险。士兵们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进。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脚步声,以及伤员偶尔压抑不住的呻吟。
林逸风也累得够呛,他不仅要自己走,还要帮着搀扶一个腿部受伤的士兵。那士兵很年轻,大概只有十八九岁,疼得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坚持住,兄弟,很快就到安全地方了。”林逸风低声鼓励道,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所谓的安全地方在哪里。
那年轻士兵虚弱地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对长官的信任。
这种信任让林逸风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身边这些弟兄的生死。
天亮前,队伍终于抵达了王孝坤事先选定的一个落脚点——一个位于深山坳里的废弃山村。村子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看起来己经荒废了一段时间,房屋大多破败不堪,但好歹能遮风挡雨,而且位置极其隐蔽,西面环山,只有一条崎岖的小路可以进出。
“就在这里暂时休整。”赵守诚看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队伍,下达了命令。
士兵们几乎是一头栽倒在地,也顾不上地上脏不脏,立刻就有人发出了鼾声。实在是累坏了。
林逸风强打着精神,和赵守诚、王孝坤几人简单查看了了一下村子的情况。村子里的水井还没干涸,这是最重要的。还有一些破旧的锅灶可以利用。
“先把伤员安置好,找点水给大家喝。永胜,安排警戒哨,要隐蔽,放出至少一里地。”赵守诚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孙永胜立刻带着特射组的人去布置明哨和暗哨。周大锤则带着几个还有力气的士兵,开始收拾几间相对完好的屋子,优先安置重伤员。
林逸风找到那口井,打上来一桶水,自己先灌了几口,冰凉刺骨,却让他精神一振。然后他帮着给其他士兵分水。
看着或坐或卧、狼狈不堪的士兵们,林逸风心里清楚,暂时的安全不代表高枕无忧。队伍伤亡惨重,士气低落,弹药粮食虽然从老鸹岭补充了一些,但坐吃山空,也支撑不了多久。更重要的是,伤员需要药品和治疗,否则很多人可能撑不下去。
“大哥,咱们得尽快把这里经营起来,不能光躲着。”林逸风找到正在查看地图的赵守诚和王孝坤,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以作为一个临时的根据地。咱们得想办法搞到药品,治疗伤员;还得继续搞粮食;更重要的是,要把队伍重新整顿、训练起来。鬼子吃了亏,肯定不会放过咱们,迟早会搜山。”
赵守诚点点头:“逸风说得对。躲不是办法。孝坤,你对这一带熟,附近有没有可靠的村镇?能不能想办法联系上,搞点药品和粮食?用钱买,或者用咱们缴获的鬼子东西换都行。”
王孝坤推了推眼镜,沉吟道:“往西再走二十多里,有个叫杨家峪的庄子,庄主杨老爷子是个开明士绅,以前对咱们保安团也算客气。或许可以试试。不过,现在鬼子势力大,不知道他敢不敢……”
“总得试试。”赵守诚下定决心,“孝坤,你带两个人,化装成老百姓,去杨家峪走一趟,小心点。主要是搞点治疗外伤的药材,还有盐巴,粮食能搞到最好。”
“好,我这就去准备。”王孝坤应道。
林逸风补充道:“三哥,顺便打听一下鬼子的动向,看看他们现在主要在哪些地方活动。”
王孝坤走后,林逸风又对赵守诚说:“大哥,伤员的情况不乐观,光是靠搞来的草药恐怕不够。我记得以前听……听人说过,有些土法子也能治伤,比如用烧开的盐水清洗伤口,虽然疼,但能防止化脓。还有,咱们得弄点干净的布当绷带。”
赵守诚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这事儿你来负责吧,找几个妇女……哦,咱们这没有。”他这才想起队伍里都是男的。
林逸风想了想:“让兄弟们把贴身的、相对干净的衣服撕成布条,用开水煮过,应该能当绷带用。盐水清洗伤口的事,我跟伤员们说清楚,让他们忍一忍。”
说干就干。林逸风组织了几个手脚相对麻利的士兵,在村子里找了几口破锅,架起来烧水。又将缴获的盐巴拿出一些,化成盐水。然后他亲自来到安置伤员的屋子。
屋子里弥漫着血腥和腐臭的味道,十几个重伤员躺在地上铺着的干草上,有的昏睡,有的在痛苦呻吟。那个林逸风搀扶过的年轻士兵也在其中,看到林逸风进来,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好好躺着。”林逸风按住他,然后对屋里的伤员们大声说道,“弟兄们,咱们现在缺医少药,但绝不能看着兄弟们等死!我这里有个土法子,用盐水清洗伤口,能防止烂掉,就是……会很疼!是条汉子的,就咬咬牙扛过去!为了能继续打鬼子,咱们必须活下去!”
伤员们看着副团长亲自来给他们处理伤口,心里既感动又有些害怕。那年轻士兵第一个开口,声音虚弱却坚定:“副团长,我不怕疼!你来吧!”
“好兄弟!”林逸风赞了一句,拿出煮过的布条,蘸着温热的盐水,开始小心翼翼地清洗他腿上的伤口。盐水触碰到翻卷的皮肉,那士兵顿时疼得浑身一颤,额头青筋暴起,但他死死咬住一块木棍,硬是没有叫出声。
其他伤员看到这情景,也纷纷鼓起勇气。林逸风和几个帮忙的士兵,忍着心中的不适,仔细地为每一个重伤员清洗、包扎。整个过程充满了痛苦和压抑的闷哼声,但没有一个人退缩。
处理完伤员,林逸风自己也累出了一身汗。他走到屋外,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才压下了胃里的翻腾。
“副团长,你……你没事吧?”栓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半个冰冷的饭团,“给你留的。”
林逸风看着栓子那关切的眼神,心里一暖,接过饭团,掰了一半塞回给他:“一起吃。”
两人靠着土墙坐下,默默地吃着冰冷的食物。
“副团长,你说……咱们能坚持下去吗?”栓子小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迷茫。连续的恶战和撤退,让这个年轻的猎户也有些动摇了。
林逸风嚼着干硬的饭团,看着远处层峦叠嶂的群山,缓缓说道:“栓子,你看这山,大不大?”
栓子点点头:“大,俺从小在山里长大,都没走遍过。”
“小鬼子才多少人?他们占得了城,占得了路,但他们占不了这茫茫大山!”林逸风的声音坚定起来,“咱们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这就是咱们的地盘!只要咱们不死,就跟他们耗下去!他们来扫荡,咱们就躲;他们人少,咱们就揍他!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咱们就是要当鬼子喉咙里的一根刺,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让他时时刻刻都难受!”
栓子听着林逸风的话,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用力点头:“嗯!副团长,俺听你的!就跟狗日的小鬼子耗到底!”
林逸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的忙。”
第二天,王孝坤带着人安全返回,还带回来了好消息。杨家峪的杨老爷子虽然不敢明着支援,但还是偷偷卖给了他们一些珍贵的外伤药粉、盐巴和少量粮食,并且告诉他们,鬼子占领临沂城后,主力正在南下准备台儿庄战役,留在临沂周边的兵力主要是负责守备和清剿的部队,目前正在西处寻找他们这支“顽固的保安团”的下落。
“鬼子正在找我们,说明他们急了。”赵守诚分析道,“这对我们既是危险,也是机会。”
有了药材,伤员的状况稳定了一些。队伍也得到了一定的休整。
林逸风开始着手他的“整训计划”。他找到赵守诚和孙永胜,提议不能因为躲进山里就放松训练,反而要利用相对安全的环境,加强训练,尤其是针对山林游击战的特点。
“咱们现在人少了,但更要精。”林逸风说道,“二哥的特射组要继续练,还要扩大,至少增加到十个人。不仅要练枪法,还要练山地潜行、伪装侦察。三哥的侦察组也一样,要成为咱们的眼睛和耳朵。其他弟兄,也要分批进行基础训练,主要是射击、投弹、山地行军和简单的战术配合。”
孙永胜对此举双手赞成:“早就该这样!老子要把特射组每个人都练成山里的幽灵,指哪打哪!”
赵守诚也支持:“好!就这么办!以后上午训练,下午轮流警戒和休整。逸风,训练的事,你多费心。”
于是,这个隐藏在大山深处的废弃村庄,变成了临沂保安团的第一个秘密训练基地。每天上午,山谷里都会响起训练的口令声、零星的枪声(为了节省子弹,多是空枪练习瞄准和击发动作)和士兵们越野奔跑的脚步声。
林逸风将自己知道的现代特种作战和游击战的一些基础理念,结合这个时代的实际情况,一点点灌输给士兵们。比如三人战斗小组的配合,利用地形地物交替掩护前进,如何设置警戒和撤退路线,如何利用声音和光线进行伪装等等。
训练是艰苦的,尤其是对于这些习惯了过去松散日子的保安团士兵来说。但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见识了新战术的威力,再加上林逸风、孙永胜这些长官以身作则,士兵们的训练热情很高。他们都明白,多学一点本事,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机会就大一分,杀死鬼子的把握就多一分。
日子一天天过去,保安团在这深山坳里悄然恢复着元气,磨砺着爪牙。他们像一头受伤的狼,躲在洞穴里舔舐伤口,等待着下一次出击的机会。
林逸风看着队伍一天天变得不一样,纪律性在增强,战术素养在提高,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他知道,这支队伍正在朝着他预想的方向蜕变。虽然前路依然艰难,但他相信,只要坚持下去,这支扎根于人民、熟悉山地、战术灵活的保安团,必将成为插在鬼子占领区的一把尖刀,让敌人寝食难安。
他的曾祖父林逸风的传奇,和他林凡的穿越之旅,都将在沂蒙的群山之中,写下新的篇章。而鬼子的搜剿,在他们完全准备好之前,迟早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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