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空影院那场近乎屈辱的对峙中逃离，苏玫回到公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
她打开花洒，让冰冷的水从头浇到脚，试图洗掉身上残留的、属于陆灼的冷冽木质香和他那令人窒息的气息。水流很急，打在她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眼泪。
她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缓缓滑坐下来，抱住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
肩膀在无声地颤抖。
不是害怕，是愤怒，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土而出的、尖锐的愤怒。
陆灼的威胁言犹在耳，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的神经上。
“我能把你捧上云端，就能把你踩进泥里。”
“收回？C位？顶流？”
呵。
苏玫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黑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水珠顺着她优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镜子里映出的那双眼睛，不再是迷茫和隐忍，而是燃着两簇幽暗而坚定的火焰。
他以为，用资源和前途就能永远拿捏她吗？
他以为，她还是那个只能依附他、被他随意摆布的提线木偶吗？
错了！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眼神冰冷地看向自己脚踝上那条即便在昏暗浴室光线下，依旧折射着冰冷光芒的钻石脚链。
这条被他称之为“牢笼”的东西。
她之前不取，是时机未到，是力量不够。
但现在，不一样了。
C位出道带来的巨大关注度和粉丝基础，是她初步积累的资本。U盘里揭示的往事，是她握在手里的第一张牌。而陆灼愈发失控的偏执和恐惧，恰恰暴露了他的弱点。
她不能再等了。
反抗，必须从现在开始。
第二天，苏玫有一个重要的高端护肤品广告拍摄。按照陆灼那边的“规定”，这种露出身体的拍摄，脚链是必须佩戴的“饰品”。
拍摄现场，灯光摄影准备就绪。苏玫穿着品牌方提供的白色蕾丝吊带裙，妆容干净通透，赤着脚，坐在化妆镜前，任由造型师做最后的调整。
阿雅如同幽灵般站在不远处，视线时不时落在她的脚踝上。
“苏老师，我们准备开始了。”导演过来沟通。
苏玫站起身，对着镜子最后看了一眼。脚踝上那条钻石脚链，在灯光下闪烁着与其说是华美，不如说是刺眼的光芒。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职业化的甜美笑容，走向布景中央。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苏玫的镜头表现力无可挑剔，将产品“纯净”、“治愈”的概念诠释得淋漓尽致。
最后一个镜头，需要她坐在一个藤编秋千上，赤足轻轻点地，露出一个放松而惬意的微笑，重点展示她光滑的脚踝和腿部肌肤。
就在所有灯光、镜头都对焦，导演喊出“A”的瞬间——
苏玫脸上的笑容未变，甚至更加甜美。
但她垂在秋千旁，对着主镜头的那只脚，却极其自然地、轻轻动了一下脚踝。
就是这个细微到几乎无人察觉的动作，让她脚踝上那条精心设计的钻石脚链的锁扣，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拨动，发出了极其轻微的一声——
“咔哒。”
锁扣，弹开了。
那条象征着“牢笼”与“所有权”的钻石脚链，就这样，松松地、欲坠不坠地，挂在了她纤细的脚踝上。
它没有完全脱落，却也不再是紧紧锁闭的状态。
仿佛一个无声的、却又震耳欲聋的宣告。
整个拍摄现场，有那么一瞬间的死寂。
摄影师下意识按着快门，导演张着嘴忘了喊卡，灯光师举着反光板僵在原地。
所有人都看到了！
看到了那条被陆灼亲手戴上、被无数人议论、象征着绝对占有的脚链，它……它好像……开了？！
阿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几乎是立刻就要冲上前。
但苏玫的动作比她更快。
就在“咔哒”声响起后的零点一秒，苏玫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懵懂和惊讶的神情。她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低下头，像是才发现脚链的异常。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捏住了那条欲坠的链子，脸上带着点无奈又娇憨的笑容，对着导演和摄影师的方向，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清的声音，软软地说：
“哎呀，好像不小心弄开了……这链子有点松呢。”
她的语气是那么自然，那么无辜，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次意外。
可那双低垂着的、长睫毛覆盖下的眼睛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冰冷的、计谋得逞的光芒。
阿雅冲到她面前，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死死盯着她和她手中那条松开的脚链，压低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苏小姐！你做了什么？！”
苏玫抬起头，依旧是那副无辜又无奈的表情，晃了晃手里的链子：“阿雅，你也看到了，它自己松开的。可能是锁扣有点问题吧？幸好是在拍摄间隙，要是首播的时候突然掉了，那多不好，你说是不是？”
她的话，轻飘飘的，却像一记软钉子，扎得阿雅哑口无言。
是啊，能说什么？指责她是故意的？证据呢？众目睽睽之下，她只是“不小心”弄开了一条“有点松”的链子。
导演反应过来，虽然心里惊涛骇浪，但面上只能打圆场：“啊……没事没事，小意外。造型师！快帮苏老师把链子弄好，我们补拍最后一个镜头！”
造型师战战兢兢地上前，想要重新扣上脚链。
苏玫却微微缩了一下脚，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坚持：“导演，不好意思，我觉得……链子既然松了，戴着也不安全，怕影响拍摄效果。最后一个镜头，能不能……不戴了？”
她看着导演，眼神清澈，语气恳切：“我想呈现最自然、最放松的状态给观众。而且，品牌方主打的也是‘无负担’、‘纯净’的概念，戴着这个……好像有点累赘了，您觉得呢？”
她句句在理，完全是从专业和品牌调性出发，让人无法反驳。
导演看着眼前这个笑容甜美、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坚持的女孩，又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阿雅，心里飞快地权衡。
一边是陆灼的威慑，一边是苏玫正当的专业要求，还有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最终，导演咬了咬牙：“行！苏老师说得对！追求最佳效果！最后一个镜头，不戴了！准备补拍！”
阿雅还想说什么，苏玫己经转过了头，对她露出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却毫无温度的微笑：“阿雅，麻烦你帮我保管一下这条‘有点松’的链子。毕竟……是陆老师送的，很贵重。”
她将那条松开的钻石脚链，轻轻放到了阿雅僵硬的手心里。
然后，她转身，赤着那双白皙干净的脚，重新走向布景中央的秋千。
没有了那条冰冷钻石的束缚，她的脚步似乎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她坐在秋千上，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真正发自内心的、轻松而灿烂的笑容。阳光透过模糊的窗棂洒在她身上，脚踝处再无任何枷锁，纯净，自由，美得惊心动魄。
“咔！”
导演激动地喊停，“完美！太完美了！就是这个感觉！”
所有工作人员都松了口气，继而送上掌声。
只有阿雅，死死攥着手里那条如同烫手山芋般的钻石脚链，看着秋千上那个笑容明媚、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束缚的苏玫，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预感。
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走到无人角落，拨通了那个她必须立刻汇报的号码。
而苏玫，在众人的簇拥和赞赏声中，微微侧过头，目光掠过窗外湛蓝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
陆灼，你看到了吗？
这，只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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